落落的聲音讓他平靜下來:“被折磨的那些日子,我曾無數次想要了結自己的生命,我不明白為何我不記得自己的家人,那人常說我是被人拋棄的賤種,我不懂為何我的家人生下我卻要拋棄我,為什麽別人的孩子都有父母的疼愛,唯獨我沒有!”


    “在籠子裏待得久了,我漸漸覺得自己也如那些野獸一般,隻懂得嗜血殘忍,失去了作為一個人原本應該有的尊嚴,我每日裏喝得是最髒的水,吃的是那人留下的殘羹冷炙。”


    “可我終究是個人,我看那班主醉酒,心底還是生出一絲逃跑的欲望,我殺了他,不敢再留在那裏,隻能逃跑,我也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最後暈倒在地上。”


    “我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便見到了你,是你救了我,不管我看上去多麽可怕,在你眼中我看到了作為一個人應該有的憐惜。”


    “落落,謝謝你!在我最黑暗的日子裏,你救贖了我,我看到你之後,心中便沒有了仇恨,隻有感激。”


    “我本想就這樣安安靜靜待在你身邊,隻要你開心幸福就好!”


    “若不是阿木爾破壞了原本屬於我們之間美好的一切,我也不會來到北境,不會來複仇。”


    “我若再也想不起來一切,糊糊塗塗過一輩子該有多好!”


    落落看到了他眼底深刻的悲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一直輕輕撫著他的心口,默默垂淚。


    沈遇眼中滲出淚來:“我原本以為那個自稱是我父親的男人隻是不喜歡我娘,但對我總該有一絲憐憫,畢竟我也是他的血脈,可他那日親口跟我說是個孽障,說我和我娘一樣下賤!”


    “原來他和其他人一樣,在他的眼中我和娘都是可有可無的人,他從未當我們是他的親人。”


    一滴淚徐徐劃過臉龐,落在錦被中。


    望著那道似有似無的淚痕,落落心中泛起一抹無法言語的心疼:“阿遇,這不是你的錯,是你娘親所遇非人!”


    沈遇深吸一口氣,抹去臉上殘留的淚痕:“都過去了,他們都死了,他們終究將我逼成了那個掌握北遼命運的人,這原本不是我想要走的路,是他們硬生生逼著我走的。”


    “他下令讓阿木罕殺了我,他才會將皇位傳給他,多可笑啊,那個給了我生命的男人居然想要殺了我,不過一個皇位而已,我從未肖想過,可他們卻都想要殺我,覺得是我阻礙了他們,他們將我團團圍住,我不怕死,可是我死了你怎麽辦呢?”


    沈遇看向落落,眼底是濃鬱的情意:“我不再是一個人了,我還有你,我說過要帶著你安全離開的,我不能食言,我曾多次死裏逃生,可那求生的心思卻從未向那日那般堅定過,因為你還在等我,而我可以辜負任何人,卻唯獨不能辜負你!”


    落落將頭輕輕靠在他的手掌之上,靜靜傾聽他的訴說,她知道那些記憶突然出現,讓他的心底起了波瀾,他需要一個傾聽者,能說出來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發泄方式。


    “落落,我摔下城樓時對你說的那句話你可有聽到?”


    落落微微抬頭,心跳開始急促起來,臉色微紅地點了點頭,用極低的聲音小聲說道:“我...我也喜歡你!”


    “你說什麽,我沒聽見,可以靠近一點說嗎?”


    落落有些羞赧地起身,湊到他的耳邊正要開口,沈遇卻一把拉過她,將她拉到自己懷中,緊緊抱住他:“現在可以說了!”


    落落輕輕推了推他,又怕傷到他,鼓起勇氣小聲說道:“我...我也喜歡你!”


    沈遇伸手摸了摸她消瘦的臉龐:“等我病好了,我就娶你,你可願意嫁給我?”


    落落抬起身子,鄭重地點了點頭。


    有了落落陪伴的沈遇,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他身上的傷早已恢複,隻是躺在床上久了,身子酥軟,倒是一時半會無法起來行走。


    落落用輪椅推著他在城中轉悠,如今的晏城早已開始恢複了往日的秩序,逃出去的百姓聽說晏城收複都開始迴城,慢慢地,晏城的人越來越多。


    沈遇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的景象,感歎道:“這裏以前一定是個十分熱鬧的地方!”


    落落笑道:“王爺已經上奏皇上,開放晏城,從今往後再也沒有北遼,晏城和北遼都是一家了,北遼的百姓可以來晏城販賣他們的皮草,牛羊等牲畜,而晏城的種子糧食也會賣給北遼的百姓。”


    “晏城的百姓有了皮草做成的衣服可以度過寒冷的冬天,而北遼的百姓冬日裏再也不用餓著肚子。”


    “日後的北境所有的人都會生活得很好,再也不會有戰爭。”


    “而這些士兵他們會留下來,守護這座城和城外的百姓,閑暇的時候他們會幫著百姓一起耕種,但若是西域的兵馬敢來侵犯,他們照樣可以拿起刀劍上陣殺敵。”


    “王爺還說,若是那些戰士的家人願意來北境,也可以舉家遷來晏城,若是不願意,允許他們每年迴家一趟,與家人團聚數日。”


    不同於他們進城時的蕭條,如今的晏城才是真正有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百姓的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街上到處可見打鬧嬉戲的孩童。


    生活得無憂無慮,一日三餐本就是大多數人心中最美好的心願,看到這一切的沈遇臉上也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他緊緊抓著落落的手,眼底笑容洋溢:“落落,你喜歡這裏嗎?”


    落落眼底溫柔:“喜歡!”


    沈遇眼神溫和:“王爺給我留了一封信,他已經將我的事情上奏給皇上,若是我願意,皇上願意封我為北遼王,日後便留在北遼,掌管北遼的所有事務。從今天往後北遼便是晏城的附屬國。”


    落落詫異:“晏城不是已經有蘇將軍守著了嗎?”


    沈遇解釋道:“可北遼畢竟是一個異族,就算打敗了他們的兵馬,他們骨子裏的血性是不會屈服的,即使我不願意承認,可我終究留著一半北遼的血脈,若由我接手北遼,那些原本不服氣的人自然也會臣服。”


    落落想了想,拉著沈遇的手說道:“我既然決定要嫁給你,自然是出嫁從夫,你在哪裏我便在哪裏?”


    沈遇拉著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有你在我身邊,不管前路有多危險,我必披荊斬棘,再也無所畏懼。”


    夕陽西下,火紅的霞光落下溫柔的餘暉,灑在執手的兩人身上,竟好似為他們披上紅色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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