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外公沒搭理他,隻是一心看著江之月,他聽江之月的。


    “姥爺,走,咱去屋裏坐著,


    您過來一趟不容易吧,先去喝口水歇歇。”


    江之月攙扶著老人要去堂屋,柳外公也就順勢拿起背簍跟著她。


    “哎,聽咱小月的。”


    江之月到門口時,還不忘迴頭囑咐。


    “奶奶,我昨天想吃的燉雞蛋,蔥花餅子還有水果罐頭,


    記得都做上,也讓姥爺嚐嚐大伯母跟二伯母的手藝。”


    江之月特意報出昨天的菜名,又點名讓兩個伯母做飯。


    李秀秀氣得表情扭曲,眼看著就要忍不下去想揍江之月。


    孫白梅溫溫柔柔的臉,也沉下來,麵無表情。


    過去家裏都是江之月做飯,雖然自從她性格變了之後,是兩人輪流做。


    但這會兒見江之月輕描淡寫說出來,把兩人當下人一般的語氣,尤其她臉上掛著的笑,更是格外惹人生氣。


    就在兩人快要繃不住時,江奶奶瞪了一眼。


    她們也隻能不甘不願的熄火,真惹惱了老太太,那才是吃不了兜著走。


    江奶奶年輕時才是真正十裏八鄉,有名的沒人敢惹,奇葩中的戰鬥機。


    再加上這兩個兒子,從小就最是聽她的話。


    所以無論老太太平時再怎麽樣作妖,她在這個家裏的威嚴也還是不會消失。


    江之月攙扶著老人家到堂屋坐下,坐的正是平時江奶奶的固定位置。


    江奶奶眼裏恨恨,皺巴巴的臉上都快維持不住勉強的笑。


    她這人跟江明俊可不愧是母子,平時最喜歡在家擺威風。


    那個一家之主的位置在江奶奶心裏更是象征著權利,可以分飯,可以享受家裏人的討好。


    被江老頭磋磨了後半輩子的她,也就趁著老頭子去世,才有了現在的好日子。


    現在看著江之月扶著柳外公直接坐上去,她心裏恨不得能咬上江之月一塊肉。


    柳外公注意到江奶奶臉色不好看,心裏有些忐忑,他起身想推辭換個位置。


    外孫女過去在家裏過的什麽日子,老人家也清楚,可不好再為了他得罪江奶奶。


    江之月裝作沒有看見柳外公的動作,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旁邊,這下柳外公也不好再挪位置。


    她亮晶晶的眸子滿是入目看向柳外公,對著老人撒嬌。


    “姥爺,我都好久沒見您了,您在家裏一切都還好嗎?”


    “好,好著呢,隻要咱小月過得好,姥爺就沒什麽不好的。”


    柳外公眼裏滿是欣慰,看著江之月現如今的樣子,就知道最近日子應該過得不錯。


    老人家苦了一輩子,老年喪女,老伴因為受不住打擊,沒多久也跟著女兒去了。


    到如今,日子就是過一天算一天的熬著,外孫女就是撐著他這口氣的精氣神。


    過去他也不敢常常來看江之月,就怕討人嫌,惹得外孫女日子更不好過。


    柳外公獨居在離這裏有好幾十裏遠的村子裏,這幾年年齡大了,身子骨也不如從前,每次過來一趟,都得走很久。


    老人家疼愛孩子的一片拳拳之心,實在令人感動。


    這是江之月從沒體會過的親情,如同旭日朝陽一般,輕柔照拂在她身上,溫暖的讓人不舍。


    甚至還有些眼眶發酸。


    江之月低垂眉眼,斂去眸子裏的情緒,再次揚起精致小臉時,便已經重新掛著甜甜笑容。


    絲毫看不出任何陰霾,也沒人知道她剛剛心裏滿溢充斥著的激烈情緒。


    這邊一老一少,老的慈愛,小的乖巧,怎麽看怎麽和諧。


    江奶奶卻是越看越一肚子火氣。


    偏偏這時,江之月忽然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小腦瓜,臉上露出一個迷糊可愛的笑來。


    “哎呀,我都忘了,姥爺過來一趟那麽遠,


    還沒吃早飯,現在肯定已經很餓了,


    奶奶,你給姥爺衝碗麥乳精叭~”


    她白皙精致的小臉笑容甜甜,眉眼彎彎,張嘴說的話卻讓江奶奶差點破口大罵。


    衝麥乳精給這老不死的,他配吃嗎!!!


    江奶奶話都到嘴邊,幾乎罵出來。


    然後就見江之月烏溜溜的眸子直直盯著她,怎麽看都像是威脅。


    實在是怕了這個死丫頭,萬一她真一個嘴禿嚕,把那點破事給抖摟出來,就真算完犢子。


    她生生咽下這口火氣,僵硬的扯出一個笑臉。


    “小月丫頭說的對,這就給親家公衝碗麥乳精喝。”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裏擠出來這句話,江奶奶扭臉便眼不見為淨的去屋裏拿麥乳精。


    再跟這待下去,她真怕自己能活活被氣死。


    這下堂屋裏就徹底靜悄悄,隻剩下柳外公和江之月兩人。


    江家幾個女人都窩在廚房裏,正氣得臉色發青做飯,兩個男人剛才已經先跟柳外公道別,去地裏忙活上工去。


    “小月,我知道你是想對姥爺好,不過以後在家可還是別跟你奶奶對著幹,


    再說,姥爺一個半隻腳要踏進棺材板的人了,


    還喝什麽麥乳精,等下都給咱小月喝。”


    柳外公滿臉慈愛的看著江之月,殷殷勸誡。


    江之月看著老人家眼裏隱含的擔憂,怎麽可能不明白他的想法呢。


    不過是老人的一腔疼愛,覺得江奶奶再怎麽作妖也是她奶奶,一個孝字壓頭上,萬一私下裏不讓她好過,她能怎麽辦。


    連一點點好東西都想給她留著,甚至自己不吃都要給她。


    “姥爺,奶奶屋裏麥乳精多著呢,等下咱都喝,別省著


    而且奶奶現在可疼我了呢,有什麽好吃的都想著我,您就放心吧,


    您看我最近都吃胖了呢~”


    江之月說完還伸手掐了把自己最近好不容易養出些肉,沒那麽尖的小臉蛋。


    有時候,適當撒點善意的謊言無傷大雅。


    再說了,她也不算說謊。


    老太太現在可不就是有什麽好的都“想著”她,估計心裏都要日日念著她呢。


    江之月狡踮的彎起唇角,露出一個愉悅的笑來。


    柳外公聽她說的一臉認真,又這麽古靈精怪的小模樣,再加上見她最近確實養的不錯。


    終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也跟著露出笑容。


    江奶奶這時掛著個晚娘臉,端著搪瓷茶缸,正邁著小碎步走過來。


    見江之月抬頭看了她一眼,又趕忙扯出笑臉,以示和善。


    “親家公,專門給你衝的麥乳精,香得嘞,


    趕緊趁熱喝,我還多放了兩勺呢。”


    扯著粗啞的嗓門,開口跟大太監似的一臉諂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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