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唐鏡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被蘭琳雨慕從床上搖醒的時候,他才發現已經是夜晚。


    和之前一樣,唐瑕又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因為【雲塵】小隊主動要求食宿費由他們承擔,所以唐瑕每次下班迴家,必定拎著滿滿一大袋食材。


    文莫曾私下跟丁小果反饋:“上級給我們的經費用在這方麵,會不會不太好?”


    丁小果說:“不怕,就說是隊長指使的。”


    也是托了【雲塵】小隊的福,這段時間唐鏡基本每餐都能享受美食,也讓他對自己親姐姐的廚藝更感驚訝。


    食材或許有限,但唐瑕的廚藝水平永遠沒有上限……


    很少喝紅酒的她甚至還專門帶迴來一箱葡萄酒。


    這是丁小果特意和唐瑕去買的。因為在這次聚餐後,【雲塵】小隊就要離開了。


    得知這個消息後,唐鏡非常驚訝:“離開?你們去哪裏?”


    “該去執行任務了。”丁小果平靜說道,“【封疆】大陣已經準備好,我們還需要做最後的測試,以確保這座大陣能夠完美使用。”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唐鏡已經大致知道所謂的【封疆】大陣是個什麽原理。


    這是一個‘封閉’紫星城的陣法!


    與軍方的二級戒備不同,【封疆】是以信仰之力啟動的無雙大陣。陣法啟動之後,整座紫星城將被籠罩在無形的防護之中。


    外界的任何侵略性攻擊力量,都無法對【封疆】保護下的紫星城,造成一點一滴的傷害。


    前提是,【封疆】大陣有足夠力量和時間去維持這種防護。


    “上麵之所以派遣我們入駐紫星,是因為察覺出這座城市會遇到一場劫難,隻是沒人能夠說清楚這場劫難來自哪裏。”


    康威大口喝著葡萄酒,聲音愈發亮堂:“按照戰爭規律來說,最大的劫難自然是來自外界侵襲。所以【雲塵】小隊出動成為唯一正解。”


    “望川十二個特殊小隊,隻有我們掌握著最強的防禦陣法,也就是【封疆】!”秦非宇補充道。


    唐鏡默默吃著菜,聆聽著眾人言語的時候早已陷入自己的思緒裏。


    【封疆】是防禦大陣,但同時也是舒容的【信仰】之名。


    這有什麽含義呢?


    “幹杯!”


    眾人慶祝的聲音將唐鏡驚醒過來,連忙舉起酒杯和眾人碰杯。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感覺……


    他,是不是在這裏,和什麽人一起經曆過現在的情境?


    酒精作用讓他有些眩暈,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這種熟悉的感覺在哪裏遇見過。


    他隻是下意識起身,迴到房間,拿出一台略顯老舊的相機。


    這台相機是陸襄給他的。


    在那個夜晚碰麵後,他將陸襄需要的東西盡數給了他,但沒有索求任何迴報。後來陸襄或許是過意不去,將這台相機寄到了唐家別墅。


    裏麵有一張【星辰少年】的合影,照片右下角的拍攝時間顯示是四年多前。


    照片上的眾人都還略顯青澀,戴著隊長袖標的陸襄站在中間,陳染和夏冰寒兩個女生對著鏡頭笑著比個‘耶’的手勢。


    而在最外側,羅自念和沈長星筆直站立。隻有眼尖一點才能發現,他們的左右手分別伸出,似乎是在陸襄背後將拳頭緊緊相碰。


    這張合影,也是相機裏麵僅有的一張照片。


    秦非宇打趣:“你小子什麽時候弄了台相機迴來?要轉職當攝影師嗎?”


    唐瑕也笑:“小鏡,我們都動筷子了,拍出來不好看。要不然你下次再拍?”


    唐鏡搖頭:“不,我想幫你們拍一張。”


    聞言,眾人皆是一愣。


    文莫輕聲說道:“維安局有紀律,特殊小隊成員一律不許……”


    丁小果的手立即拍上他的背。


    她說道:“我覺得沒問題!不過小鏡你要答應我們,這張照片隻能你們留著,絕對不能外傳。更加不能告訴別人,雲塵小隊曾在你們這裏住過。”


    唐鏡重重點頭。


    雲塵小隊四人在客廳站好。就在唐鏡準備按下快門時,丁小果忽然連連擺手,隨即示意唐瑕過來。


    唐瑕指著自己,滿臉問號:“我?”


    “對啊!以後你看到這張照片就會想起來,還有這樣一群好朋友在!”


    唐瑕微笑,在雲塵小隊眾人的歡迎聲中走進畫麵裏。


    她站到了中間,原本屬於雲塵隊長舒容的位置。


    “辛苦了小鏡,幫我們拍的好看點哦!”


    “可惜隊長不在,怪遺憾的。”


    “茄子!”


    哢嚓!


    一點不遺憾。


    看著那張最新出現的合照,唐鏡在心頭默默說道。


    因為唐瑕的補位,【雲塵】小隊合影時的站位,和【星辰少年】竟完全一致。


    於是他也想起來了。上一次在唐家別墅和他一同歡慶的人,正是他們。


    這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某種命運的注定?


    ……


    “最新消息,極北三省發現大量不明鼠類,初步統計其數量超過兩千萬隻,下麵是專家采訪……”


    “崇明島近些天遭遇了幾十年來難得一見的大雨。根據記者實地探訪,目前前往崇明島的所有道路都被封閉……”


    “近日,紫星城十一個區都發生了規模不等的蟲災事變,在眾多軍警以及念術師的努力下,蟲災得到遏製,但傷亡人數仍待調查……”


    “上車,上車家人……”


    “中央新聞署發布上季度財政報告:望川經濟大盤穩中向好,穩步提升,總體來看……”


    李不惑關掉‘鬥音’,麵無表情注視著熒光閃爍的屏幕。


    大屏幕上,是望川地理衛星圖。幾個小小的紅圈分散在望川國境四周,在灰白色背景上顯得格外醒目。


    在他後方,一眾專家正在竊竊私語:


    “查出來了嗎?”


    “查到了,東海、黃海、南海三個海域確實都出現了大量魚類死亡的事件。”


    “更不用說國內到處都出現的異象……”


    “阿易,你將那份《生物觀測量化圖》補發給我一下。”


    “好的秦哥。”


    專家們討論的聲音並沒有影響李不惑。此時,這位有著與外表絲毫不相襯的智慧的高中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


    出現在望川國境的那些紅點,被地下超算局自動歸類為‘高危’級別。


    一般來說,這種級別的危險程度,對應的念術師實力境界已經是‘星’境巔峰到‘葬花’境初階。


    可想而知,望川疆域附近同時出現那麽幾個高危目標,沒人會認為他們是來太平洋釣魚的。


    隻是李不惑不知道,這幾個身份不明的‘高危’,目標究竟是望川,還是櫻花?


    他們究竟是神,還是人?


    ……


    東海,某處小島。


    “我是96號審判官,奉命緝拿你。”


    散落著眾多貝殼的沙灘上,戴著青銅麵具,身披黑色披風的審判官擋在身材瘦弱矮小的男人麵前,向他出示了一張逮捕令。


    瘦弱男人舉起雙手,用蹩腳的望川語說道:“大人,我是大大的好人!”


    “是不是好人將由【凡間審判處】決定。這座島嶼屬於望川,你以念術師身份私自跨越國境,已經違反了【約束】,請跟我走一趟。”


    瘦弱男人眨了兩下眼睛,訕笑道:“大人你搞錯了,這座小島,可一直是櫻花領土啊!”


    審判官明顯一愣,遲疑地說道:“是什麽時候……”


    話音未落,他的眼中瞬間掠過一縷白芒。


    白芒過後,頭顱落地。


    “現在。”


    瘦弱男人收起武士刀,踢了踢失去頭顱的審判官屍體。


    “這就是讓念術師害怕的螻蟻?這群廢物,真是給我們丟臉。”


    他望向清澈的海平麵,遙遠天邊,大片高樓大廈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我感受到了【天叢雲劍】的氣息。我的寶貝,它一定就在那裏!”


    頃刻間,屬於神明的浩瀚威壓取代念術師氣息,瞬間覆蓋整座島嶼。


    ……


    極北,邊境。


    崇山峻嶺恍若雄偉城牆,將望川與北部鄰居雪地國清晰分界。


    坐落於群山以北的漠河村,是望川最北端的村莊。


    在漠河村後方,就是被譽為‘望川天然長城’的大興安嶺。


    大興安嶺今年的降雪來得比平時更早一些。分明是豔陽高照的晌午,地麵上卻早已被潔白的冰雪覆蓋。


    望著仿佛柳絮般隨風起舞的雪花,老人歎了口氣,默默無聲地繼續清掃門前的積雪。


    廣袤的雪原上,他是這裏唯一的居民。


    直到他看到白雪殘存的地麵上,出現了兩道人影。


    那是一對年輕男女。


    女人披著黑狐皮大衣,麵容和藹,眉目清秀,淡紅色眼影將她一雙如月亮般清澈的眼睛完美勾勒出來。


    她的手中,拿著一塊長方形木牌。


    而那個近兩米高的男人,在冰天雪地之中卻僅僅穿著一件黑色短袖,外界的寒冷對他似乎沒有絲毫影響。


    老人奇怪地看著這對年輕男女。


    大雪封山,按理來說,漠河村與外界相連的道路已經走不通了,他們是從哪裏過來的呢?


    “請問你們是……”


    年輕女子微微張嘴,將手中那塊木牌遞給老人。


    “我們是旅行者,在邊境發現了這個。請問上麵寫著什麽?”


    老人注意到了:這個女子說話的口音很怪,確實不是本地人。


    可她如果連望川文字都不認識……


    他往木牌上瞥了眼,突然連連咳嗽了幾聲。


    “咳咳,你們先等一會兒,我進去拿老花鏡。哎,老了不中用了……”


    老人一邊歎氣一邊搖著頭走迴屋子裏。


    良久後,老人走了迴來,眼睛前已經戴了一副眼鏡。


    他從年輕女子手上接過木牌,看著後者的雙眼。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萬花筒般,有一種讓人沉醉無法自拔的魅力。


    老人平靜地說道:“已經看清楚了,這幾個字是——”


    他將木牌放下,略顯暗淡的瞳孔突然閃現出極致寒光。


    “此地,望川!”


    ……


    西疆大沙漠。


    “此地,望川……”


    拿起邊境上的木牌,戴著褐色頭巾的中年男人冷哼一聲,將木牌丟在地上狠狠踩碎,往木屑上吐了口唾沫。


    “擺設罷了。因陀羅,你這個天竺戰神膽子有點小。”


    中年男人身旁,穿著白色布袍的年輕男人麵目英俊,眼睛炯炯有神,看起來就像是個朝聖者一般。


    他說:“強行驅使魂體下凡,我百年來積累的信仰之力被大幅削減了。阿努比斯,我真不該聽你的慫恿!”


    “鎮靜點,因陀羅!前方就是望川!等你穿過這片沙漠,就能夠盡情地傳播你的信仰了!”


    穿著布袍的年輕男子不置可否,踏過邊境線,走上平坦的沙漠。


    “我們會不會被雅典娜騙了?”


    中年男子搖頭:“雅典娜不會在這種事上騙我們。她的代理人已經失敗了,那扇門隨時都有可能開啟,我們必須要盡早找到那個人,將他殺掉。”


    他的眼中閃著寒冷的光亮:“望川民眾對神明的信任與信仰,無人可比。隻要那扇大門一開啟,這個國家能夠獲得的收益比任何人都多……”


    就在兩人在浩瀚沙漠裏緩慢前行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隊騎著駱駝、穿著軍裝的巡邏隊。


    巡邏隊隊員們看著沒有任何包裹,就敢穿越大沙漠的兩個男人,吃驚萬分。


    “等等!你們是從哪裏過來的?請出示身份證。”


    前方的中年男子摸了摸口袋,問道:“臨時的要嗎?”


    “可以。”


    中年男子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片。


    那張卡片的外觀和望川所發行的公民身份證很相似,隻是顏色偏淡一些,這是一張臨時身份證。


    姓名:阿努比斯


    身份:複活之神


    年齡:∞


    在身份欄一側的照片框裏,是一個碩大的黑色胡狼頭。


    檢查證件的隊員立即被嚇出一身冷汗,當即抬頭,卻立刻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擰住脖子!


    巡邏隊隊員們高唿起來,紛紛抽出懸掛在行囊裏的手槍。


    但是槍聲還沒有響起,強大的信仰之力化作無數刀光劍影,頃刻間將眾人紮成刺蝟。


    倒地死亡的時候,凝聚著身體上的無數刀光也緩緩散去。


    “因陀羅,你還是很強的嘛,為什麽不跟我一起在冥界預定個位子?”


    “沒興趣。”


    年輕男子踹了一腳死去的士兵,目光平靜地望著前方的廣闊沙漠,以及沙漠之後那一望無際的寧靜。


    “走吧。望川可憐的子民,是時候信仰一個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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