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快快請起!莫不可折煞老夫!」太傅梁仲禮早就半身向前,傾著欲扶他起來,隻是顧允恆等禮畢,方肯起身。


    眼前的世子又長高了許多,眉宇間透著朗朗盛意,梁仲禮的手好似落向他的臂膀,堪堪又收了迴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是的,學生十年未見到老師了。」顧允恆落座,將太傅遞來的南糯白毫抿在唇間,「您的茶還是這麽香。」


    他的嘴角輕露出一抹笑,像個團圓節裏和父母攀絮的孩子。


    梁仲禮命人把香爐添了後,便遣去所有下人。


    「這是南詔國的茶,新元的時候,陛下禦賜。」梁仲禮說著,輕嘆了一聲,轉而道,「此番陛下召北玄王進京,你父王病重未至,你當先行進宮才是,不該先來我這老人家府上喝茶。」


    顧允恆聽太傅的口氣,有暗暗的感傷,已心有所知。


    近些年,京中傳聞,陛下身體每況愈下,由太後協太子整理朝政。梁仲禮當年是太子太師,後擢升太傅,年高德勛,在朝中本該縱橫捭闔,但如今卻漸漸失了實權,隻守著個後世無憂的官階。


    「您是恩師,教誨學生處世為人之道,理應先來拜見。隻是,我如今這一副名聲,恐給您帶來不便,故而才走的後門,還望老師不要責怪為好。」


    「你與太子,無論是北玄世子,還是未來儲君,都是老夫看著從小長大的學生。在老夫眼裏,你們都是一樣的澄澈清明。」梁仲禮說著,目光落向顧允恆,仿佛迴首往日光景,「那時候,你是太子伴讀,文華殿裏最聰明的就是你們兩個,一個動,一個靜,倒是相得益彰。」


    顧允恆笑而不語,他那個清風霽月的好兄弟,如今位居東宮,前幾日卻被自己拖來了倩影閣,要是老師知道了,不知當如何感想。


    無妨,隻要他好,便好。


    「北玄改粟為芍的情況,當真如他們所述?」梁仲禮知道顧允恆此次進京,本該明日去參加朝中宮宴,可他卻今日先來了自己府上,一是看望,二定有要事要說,隨即轉了話題,提起此番被召的重點。


    北玄地處北疆,常年風雪,除了粟穀,其他種植亦不能收。


    但顧允恆不知在哪裏想到的點子,在保證粟穀供應的基礎上,將部分粟田改為了栽種白芍。這樣,同樣的一畝地,因為改種,翻出三倍的收益,本來民不聊生的地方竟變得富饒了起來。


    顧允恆也猜想,此番陛下召見,並不會隻為了那句「十年不見」的君臣之情,改粟為芍首當為沖,於是,將此事與梁仲禮一一道來。


    改粟為芍實屬新鮮,梁仲禮從前未知細節,此刻聽聞,連連驚讚:「妙啊,實在是妙,此乃北疆百姓之福也!」


    兩人敘了會舊,顧允恆起身告辭。


    轉身之餘,從身上抽出一柄青竹扇,展於梁仲禮眼前,狡黠一笑:「老師有所不知,今日,我這個北玄世子的名聲,怕是又要再壞了一截,哈哈,您就別幫我說好話了啊!」


    他知道,那日與太子閑坐青樓的事,因身份隱得好,旁人不可得知。


    但,今日之事,卻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風聲,怕自己還沒走出老師家的府門,滿城已皆曉了吧。


    壞事傳千裏,總錯不了。


    顧允恆走後,梁仲禮望著那身清絕的背影,不由感嘆:「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你確是將老夫所教記在了心裏,未來的小北玄王必得民心啊!」


    說著又自顧自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哎,可這麽淘氣,以後哪家閨秀才能降得住你啊?」


    城南的時思庵坐西朝東,一條清澈的沐鶴溪自北向南經庵前汩淚流至不遠處,直瀉深穀。


    飛雪漸止,但庵中香火正盛,裊裊白煙直升青雲,一片煙霧繚繞。


    內堂裏,一個身著紅衣的姑娘和一個穿著翠襖的丫鬟,正虔誠叩拜。


    翠喜把心裏的願都祈了一遍,瞥見小姐依舊雙手合十,閉目胸前,心生納悶:「她怎的會有這麽多的願要許?」


    良久,雲海棠才睜開眼起身。


    跨出門檻,翠喜悄悄用手指戳了戳雲海棠的肩頭:「小姐,快看,那位公子長得可真俊美呀!」


    雲海棠迴頭看了看她犯著一臉花癡的臉,不由地笑著掰過她的肉嘟嘟的臉頰:「這會兒,你不惦記銀針了?」


    「不是不是,小姐,那位公子長得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真箇讓人挪不開眼睛吶!」翠喜的臉被迫轉了過來,但眼珠子卻還落在那個方向,嘴巴因變了形,嘟囔出饞嘴般的聲音,「我以後一定也要找個這麽白淨的書生。」


    雲海棠笑著撇撇嘴,實在無語。


    不過,被她誇得連終身大事都考慮上了,雲海棠好奇,那人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於是,一手還抵在翠喜的臉上,另一麵,已自己扭頭看過去。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手生生離了麵頰,頓頓地懸在半空中。


    她向前望去,那人也驀然迴首看來。


    四目相對,仿佛凝結了時空。


    「小姐……」


    「姑娘……」


    翠喜的聲音很快被欣喜的男聲壓了下去,隻見那公子正往自己這邊走來。


    他穿了身佛頭青素麵的杭繡蟒袍,披著件白貂鶴氅,長身鶴立,就像冬日裏的鵝毛大雪般,在白茫茫的天地間,讓人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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