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過街頭的轉角,傅澤楷就後悔了,楠初隻有九歲,從她的穿著就知道家境很好,總不能強求她和自己一樣成熟吧,況且,這世上有幾個人和他一樣?


    但,就這樣迴去肯定會慣壞她,畢竟是她有錯在先!


    最後,他走到一個離楠初不遠的店鋪旁邊,正好可以看到揉著眼睛大哭的楠初。一對抱著小孩的夫婦蹲在旁邊,熱心地問她怎麽了,楠初隻顧著哭,理也不理他們,夫婦問不出什麽,隻好抱著小孩兒走了。


    哭了好半天,楠初蹲下身把肉串撿起來,傅澤楷這才走過去,半大小孩兒站在她麵前,像個大人一樣雙手抱著,手裏還攥著一把肉串。“知道錯了?”


    “小錦!”楠初抬起淚眼,忽閃過驚喜,然後乖巧地點點頭。“我撿起來了!”


    傅澤楷滿意地笑笑,拿過她手裏的肉串,又扔到地上。“這個不能吃了,但是以後不許再浪費,知道嗎?”


    楠初似懂非懂,卻仍是像小雞啄米似地猛點頭,現在的她隻有一個認知,傅澤楷說什麽就是什麽。


    用衣袖給她擦完眼淚和嘴角的油漬,傅澤楷從手裏拿出一串烤肉遞給她。“快吃吧,都快涼了!”


    “你先吃!”楠初又一次把肉串送到他嘴邊,粉嫩的小臉上是毫不妥協的堅決。


    傅澤楷心裏一暖,張嘴咬下一口。“我們迴去吧!”


    “可是,我想休息!”楠初指指腿,走了一天,她實在是沒力氣了。


    傅澤楷看看天色,已經有些晚了,a城的治安很差,他想了一會兒後蹲下身,說道:“我背你!”


    昏暗的路燈下,十二歲的傅澤楷背著九歲的楠初,走幾步又停下,咬一口楠初送到嘴邊的肉串,又繼續前行,就這樣地走走停停,一人一口……


    深夜,瑩白的月光從高高的窗戶溜到床上,傅澤楷被一陣細碎的聲音吵醒,翻身起床把燈打開。


    “楠初!楠初!”傅澤楷把她抱在懷裏,急急地喚道。


    “小錦,……好痛!”楠初抓緊他的衣袖,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


    “哪裏痛?快跟我講哪裏痛?”傅澤楷見她死死地摁著,驀地想到晚上吃的肉串。“是不是肚子痛?”


    楠初痛苦地扭動著小身體,點點頭,那小臉越來越蒼白。傅澤楷當即跳下床,從櫃子裏拿出一瓶藥,倒了杯開水,鼓起腮幫用力吹涼後才坐到床邊,把楠初抱在懷裏。


    “先把藥吃了!”掰開楠初緊咬的唇,把藥喂進她嘴裏。“喝口水把藥吞下去!”


    楠初乖乖地喝了口水,用僅餘地一點力氣咽下藥,額上的汗水浸濕傅澤楷的秋衣。“還是……痛!”


    傅澤楷抱緊她,邊給她擦汗水邊哄她。“楠初,過會兒就好了,你忍一忍,這麽晚了,醫院都關門了,知道嗎?忍一忍,天亮我就帶你去醫院!”


    “痛!……痛!……”楠初額頭的汗不停地滲出,嘴裏發出隱忍的□□。


    她痛出的眼淚混著汗水順著臉頰滴落,傅澤楷一次次地抹去,她的臉又一次次地濕透……


    傅澤楷的人生裏初次有了那樣一種心痛,不同於母親丟棄他那種失望的痛,也不同於養父去世那種絕望的痛,而是不舍的痛,恨不得能代懷裏的小人受過的痛……


    他手足無措,隻能更用力地抱緊她,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輕揉,嘴裏語無倫次。“楠初……不痛,不痛……一會兒就不痛了……楠初……楠初……別痛了……不要痛了……不痛……”


    疼痛並沒有因為傅澤楷的撫慰而減輕,楠初虛弱地抬頭,蒼白的臉上淚痕斑斑。“小錦,我……要……死了?”


    心猛地揪緊,傅澤楷心痛又生氣地罵道。“亂講,隻是肚子痛,怎麽會死?不許亂講,楠初聽見沒有,不許亂講!”


    “媽媽……說死……就是……再也見不到……我最愛的……人了,可是,小錦……我……舍不……得你,如果……我見不……到你了,你要……記得我,我喜歡……白色,我……喜歡……吃烤肉,我……喜歡……iris--flowe


    ,但我最……喜歡的……就是小錦……”


    稚嫩的嗓音不住地顫動,眼睛無力地闔上,劇痛愈來愈難以承受,晶瑩的淚珠大顆大顆地從眼角滑出,她是真的以為自己就快死了。


    “小錦……如果……我見不……到你了……你要……記得我!”


    傅澤楷好後悔好後悔,不該讓她吃烤肉的,以前的她一定沒有吃過這種東西,所以才會吃壞肚子,他懊悔又心痛地看著痛苦萬分的楠初,額頭上也已滲出了汗水。


    “小錦……你……一定要……記得我,一定哦!”


    她的身體因疼痛不停地抽動,本能反應讓她的牙齒咬緊,傅澤楷的指頭一陣尖銳的劇痛,就好似整個指頭突然被咬斷,十指連心,也仿若突然被長針刺透,他反射性地咬住……


    時間走得那麽慢,每一秒都是那麽漫長,月亮躲起來,外麵漆黑一片,傅澤楷忍著指尖的痛,心裏焦急地催促老天……快亮吧,快點亮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孩子都已筋疲力盡,天仍是沒亮,藥效已經發揮作用,楠初的腹痛總算緩和一些,她虛弱地張開眼睛。“小錦!”


    “嗯?”傅澤楷抽出手指擦拭她的汗水。“還很痛嗎?”


    楠初微一搖頭。“不痛了!可是好冷!”


    傅澤楷這才發覺她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頭發也已經被汗水粘濕,他小心地放她躺好,又從衣櫃裏找出一套衣服。“楠初,我要幫你換衣服了!”


    十二歲的孩子和八歲的孩子也許懂,也許不懂,也許懵懵懂懂,當傅澤楷用毛巾給楠初擦幹身上的汗水時,他的臉紅了……


    折騰了半宿,楠初的肚子總算不疼了,穿著幹爽的衣服與傅澤楷躺在被窩裏,她抱著他。“小錦,你還沒答應我!”


    “什麽?”


    “你要記得我!”


    “好!”


    “我們發誓好不好?”楠初抬眸,稚嫩的臉上是那麽地認真。


    傅澤楷撐起身體,定定地看了她好久,才伸出手,用拇指按住她的額頭。“爸爸告訴我,每個人的指紋都不一樣,我現在把自己的指紋印在你額頭上,你的大腦就隻會記住我了!”


    楠初的眼睛驚喜閃動,她學著他的樣子,用自己的拇指緊按住他的額頭很久才放開。“現在你也隻會記住我了!”


    十二歲,九歲,他們用自己所能認知到能夠永久的方式,許下永久的誓言。


    第二天,傅澤楷睡到中午才醒,身旁的楠初仍在熟睡,他輕手輕腳地起床到廚房做飯,自從養父去世後,他便迴到警局的食堂吃飯。後來,養父的同事有的調走,有的因為工作太忙無暇顧及到他,他就開始在家學著做飯,因為沒有人教,他會做的菜仍然不多,調料也隻有鹽。所以,吃飯時……


    “小錦,我想吃麵包!”楠初吐出一塊還未嚼爛的茄子,可憐兮兮地看著傅澤楷。


    “這附近沒有麵包店,先吃飯,晚上給你買!”傅澤楷摸摸她的頭,安撫地說道。


    “可是,你做的菜不好吃!”楠初咬著筷子,看了一眼清水煮的土豆,還有青菜,揪著他的衣袖,搖啊搖。“我們去買麵包好不好?”


    傅澤楷無奈地放下筷子。“好吧!”從衣櫃裏拿出她的外套給她穿上。“隻有今天可以吃麵包,以後還是要吃飯,知道嗎?”


    “嗯!”目的達成,楠初飛快地點頭。“小錦最好了!”


    傅澤楷笑笑,牽起她的小手。“走吧!”


    街頭風沙卷起,行人掩住口鼻匆匆行走,城中每天都有數棟高樓拔地而起,到處是施工地,哪裏都能聽到震耳欲聾的機器轟鳴聲.......


    “叮叮當,叮叮當,小錦給我買麵包,楠初開心真開心,楠初最喜歡小錦啦……”楠初拖著傅澤楷的手蹦蹦跳跳,嘴裏胡亂地唱著語不成調的歌。


    “楠初,你別亂蹦,當心摔跤!”傅澤楷見她單腳蹦來蹦去,歪歪倒倒,心裏跟著上下起伏。


    “叮叮當,叮叮當,小錦給我……”


    “楠初!”傅澤楷停住腳步,努力地裝出威嚴。“再不聽話就不給你買麵包!”


    “哦!”楠初倏地站直,老老實實,一步一步地邁著步子,嘴裏又開始唱起:“叮叮當,叮叮當,小錦真的好兇哇,楠初一點也不怕,楠初最喜歡小錦啦……”


    她真的好可愛,傅澤楷微笑。


    麵包店前,傅澤楷放開她的手。“在這裏等我,我去買了就出來!”


    “嗯!”楠初乖巧地點頭。


    傅澤楷轉身走到店裏,本想隨便買兩個便宜的紅豆麵包,忽地想起昨晚楠初生病的樣子,他轉念走到放蛋糕的櫥櫃前。


    都好貴!傅澤楷乍舌,清算過自己的“資產”後,他買了一塊價格適中的慕司蛋糕和一瓶鮮牛奶,給自己買的仍是紅豆麵包。


    心疼地付錢後,他拎著包裝精美的蛋糕盒子,走出麵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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