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我兩歲呢,」黎江白用被子遮住了半隻臉,他自言自語,「長得比我老吧。」


    說著他輕輕笑了一聲,雙眸在空中逐漸聚焦,彎彎的眉眼看上去很甜,他猛地將被子拉了下來,微張著嘴唿吸。


    屋裏暖氣很熱,窗戶便留了一條縫,這會兒風一陣陣的吹進來,鼓動窗簾,換走屋裏稍有些悶的熱氣。


    黎江白笑了一會兒倏然迴神,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他眨了眨眼,抬手用力地搓了搓臉,接著重重的嘆氣,熱息包裹在手裏。


    「我瘋了…」黎江白兀自懊惱,聲音變得有些悶,他壓抑了許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泄出了些許,酸酸澀澀的令人不舒服。


    接著他轉了個身,揮手撈過枕頭,悶頭埋了進去。


    月光很冷,凍住了星星。


    黎江白這一夜都沒睡好,以至於第二天完全起不來床,林聽的窗簾又非常的遮光,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他其實睜了好幾次眼睛,但每次都不過兩三年便又睡了迴去,他做了一個很暖和的夢,暖和到他根本不想清醒。


    黎江白夢見了一輪刺眼的太陽,還有雨後的草坪以及長大後的晏溫,他已經記不清夢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記得這個夢很美很好,隻有他和晏溫兩個人。


    「我去你還睡呢?」


    房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風微微穿堂,一絲涼意破了黎江白的夢。


    「啊?」黎江白睜開眼,從枕頭底下爬了出來。


    南枝看著黎江白雞窩一樣的頭髮,無奈地說:「啊什麽啊?」他將門關了一半,風小了些,「趕緊起來吃飯,聽聽帶了紅燒獅子頭迴來。」


    這會兒黎江白還懵著,神兒有一半還在天外,他下意識的看向窗簾,隻看見烏漆嘛黑的一片,唯有窗簾邊上有一條發亮的光,正隨著窗簾一同波動。


    天亮了啊。


    黎江白心想。


    「快出來啊,」南枝不知道黎江白心裏繞過了幾道彎,他輕輕掩上房門,聲音被擋在了外麵,「老劉今天點名了,說不來的都不給平時分。」


    一句話便喚迴了黎江白的半拉魂兒,還驅走了那溢滿臥室的困意,黎江白的眼睛登時變得清明,他愣了幾秒,接著一把掀開被子,一邊穿著一邊往餐廳跑去。


    「你說啥?」黎江白雙手撐在餐桌身旁,睡衣還沒整理好,「老劉點名了?」


    話畢他抬頭看了看掛鍾,時針還有一會兒就要走到十一點了。


    「點名了,」南枝拿了個盤子出來盛獅子頭,「不知道他抽什麽風,今早上脾氣可大了,他花了半節課挨個挨個點的,沒來的都記了。」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但黎江白聽了還是有些惱,畢竟這老劉的課是公選必選的選修裏學分最高的課。


    黎江白說:「那不是沒學分了?」


    「嗯…」南枝想了想,挑挑眉說,「也不至於,你期末要是能考87的話還是能及格的。」


    87分聽著好像還行。


    如果黎江白現在還在高中的話。


    但現在他已經大三了,麵對一個出題刁鑽判卷又嚴苛的老師,他真不一定能考到87分。


    「天呢你怎麽不叫我啊?」黎江白有些崩潰,他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撚出一道刺耳的聲音,「我豈不是白選了?」


    紅燒獅子頭的香味撲了滿麵,不合時宜的勾起了黎江白的饞蟲。


    「叫你了啊,」南枝又拿了個盤子,盤子裏盛著不知從哪來的臘腸,「你不起我能怎麽辦,你都不知道我廢了多大勁兒叫你,就差掀被子了啊。」


    「那你掀啊,你掀了我說不定就起來了呢。」黎江白捏了一片臘腸,泄憤一樣嚼著。


    南枝拿了碗筷出來,林聽跟在他身後拿了一個果盤。


    好豐盛的一頓飯,黎江白這才發覺桌子上最起碼有十個菜。


    「斷頭飯嗎這是?」黎江白愣住了,「慶祝我要重修?」


    南枝坐在黎江白對麵,托著腮看著黎江白笑,眸子裏的幸災樂禍簡直藏都不藏。


    他用筷子叉起一個獅子頭,聞了聞,說:「唉…」


    一聲嘆氣才嘆了一半,便被林聽猛地打斷,林聽將獅子頭塞進南枝嘴裏,勁兒有點兒使大了,塞的南枝嘔了一下。


    「你別聽他瞎說,」林聽給黎江白夾了一個獅子頭,擱在米飯上,「我知道你昨晚沒睡好,就沒讓他叫你,課我替你去啦,你的學分還在。」


    一會兒地獄一會兒天堂,黎江白那顆懸著的緊巴巴的心一下子就舒展了,他頗為感激的看向林聽,將碗裏的獅子頭夾了過去。


    獅子頭上沾了米粒,但他們兩個似乎都不介意。


    黎江白說:「恩人啊~」


    音調都變了,逗得林聽哈哈一樂,他欣然接受了那個沾著米粒的獅子頭,咬了一口說:「放心了吧,快吃飯,我費了好大勁做了這一桌子菜。」


    林聽的目光劃過整張餐桌,示意黎江白嚐嚐這一桌子美味,黎江白像是發現了山珍海味一樣瞪起了眼睛,他看看菜又看看林聽,目光不知該停在哪。


    「都是你做的?」


    黎江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明明昨天的林聽還不是這個樣子。


    「嗯,我做的,」林聽笑了笑,後背不自覺的挺直了,「我可不輕易做飯,快嚐嚐。」


    這會兒南枝也終於咽下了那口被迫入口的獅子頭,他說:「他可真是不輕易做飯,每次一做都是一大桌子,」他給自己盛了碗湯,又說,「你有福了,我們聽聽手藝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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