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平因為無法抗命,隻得配合陸離鏡開展什麽所謂的宮訓。其他的各宮娘娘們愁眉苦臉,顯然對這種舞刀弄棒的日子很不適應。


    大夏慣例,女子要講究個三從四德,尤其是皇上的女人,更好深居淺出,哪能這麽一天到晚擼胳膊挽袖子的折騰個沒完。


    霍平自然也是想應付了事。


    哪知這陸離鏡卻頗為上心,不僅處處悉心向教頭們請教,甚至在自己編的行伍隊伍中也仿製大夏的軍銜,建立了各級統領,而這位西貴妃,則當仁不讓的自封後宮大將軍。


    “霍將軍,你看我這後宮行伍戰力如何?”宮訓月餘,西貴妃突然當麵詢問霍平對這支由自己親自帶隊的宮人隊伍戰力。


    霍平自然一向是敬而遠之,如今被當麵質詢,沒有了躲閃的空間,心想那就恭維幾句了事好了,


    “娘娘親自督軍,就是尋常百姓練個月餘,也沒有娘娘這支隊伍的戰力強大。”


    “哦?那你是說,我這支隊伍算不得大夏正軌的行伍嗎?”


    陸離鏡有些泛起了小孩脾氣,似乎賭氣得嘟起了小嘴兒。霍平內心深處,一直對這位很會討皇上開心的西番美人頗為反感,甚至想著這來自西番的小狐狸精八成對大夏懷著禍國殃民的目的。


    奈何私下多番打探,卻始終沒有查出這位西貴妃的任何馬腳。


    這也不能怪禁城內的皇上好色,這小狐狸精嘟嘴的可愛樣子,就是一直對她心存芥蒂的霍平看的也有些出神兒。


    大概是看出霍平有些走神兒,陸離鏡索性抽出了腰上的一柄小木劍。


    這也是霍平的主意,原本西貴妃打算給宮訓配備真正的軍需武器,卻被霍平一口迴絕,大夏禁宮之內,開國數百年從未允許任何刀兵相見。


    就是皇上貼身的帶刀侍衛,也僅能持兵於各宮宮門外候著,入宮時必是赤手空拳。


    以祖製相諫,讓原本對西貴妃言聽計從的華思檢糾結了一番,最後也不得不對陸離鏡好言相勸。


    好在最後霍平想出了個主意,宮訓在外圍開展時,可以借用當值禁軍的部分兵器,但借出兵器的禁軍要全程作為陪練,並在宮訓後收迴各自的武器。


    而要在宮內開展宮訓,霍平找了幾個工匠營的師傅,給各級掛銜的宮訓人員,以輕薄的鬆木為底,仿製了一些兵器出來。


    為了安撫陸離鏡,霍平也做了讓步,就是以材質更為堅硬的白蠟木為底,為陸離鏡打造了一套長短兵器,腰間這柄木質匕首,拎在手中也是頗有一些分量。


    如今陸離鏡把白蠟木的木質匕首尖指向霍平的麵門,雖然沒有真正匕首的那層寒意,但是多少也透露出些殺意,


    “霍平,你再敢這樣看我,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霍平嚇得迴過神兒來,這才趕忙收起了目光,


    “屬下該死,娘娘息怒。”


    “你說我的宮隊不如你的手下?”


    “呃!這個……”霍平有心想要順著陸離鏡的意思,恭維她的宮隊連自己的禁軍都不是對手,可嘴巴張了張,這麽露骨的謊話,實在是說不出口。


    看著他為難的樣子,陸離鏡更是惱火,“好吧,既然霍將軍看不上,那咱們就來個宮演,看看到底是誰的隊伍厲害?”


    “宮演?”霍平一頭霧水。


    “對啊,你我各出二十人的隊伍,咱們就在坤寧宮前的場子上,來比試一場,看看我們宮訓的隊伍,到底比你們禁軍差了多少。”


    “這使不得,這使不得……”霍平連連擺手祈罪,在宮闈之內起了兵陣,這種罪名他霍平可擔當不起。


    就算是陸離鏡不依不饒,霍平始終是緊咬牙關,硬頂著不從。


    “好,我讓你不聽我的!”西貴妃最後賭氣黑了臉,不惜以言語相要挾,這下,讓霍平不由得心虛起來。


    好在前朝的鼓聲響起,這是要皇上準備下朝的信號,霍平剛好以接防皇上駕輦的理由,從陸離鏡那裏倉皇的逃了出去。


    身後,西貴妃陸離鏡衝著那個狼狽的背影露出了邪魅一笑,“想跑,看你往哪跑!”


    果然,霍平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在西貴妃的枕頭風下,不過幾日,華思檢就親自對霍平說,


    “朕的愛妃想要以她的宮訓之人對陣將軍的禁軍,還要讓朕做裁判,就辛苦將軍陪這小妮子玩玩吧,我也想親自看看這宮訓的成果。”


    霍平找了幾個理由想要推脫,哪知被華思檢一一否決,眼見著再要抗命,這麵皮白淨的龍顏又要黑了下來,霍平知道避無可避,隻好硬著頭皮接了下來,


    “隻是,皇上明察,刀槍無眼,若是真的在禁城之內多了血光之災,怕是會影響了咱們大夏的龍脈和禁宮之內的皇家瑞氣。臣啟,我們雙方都使用木製的刀劍進行會演,點到為止即可。”


    這要求合情合理,華思檢雖然被陸離鏡迷得顛三倒四,但也口頭應下了霍平的請求。


    這下讓霍平多少出了口氣,但心中依然忐忑,皇上建議這宮演就在三天後進行,這八成就是那個小狐狸精的主意,這一陣到底是該勝還是該負?


    若是勝了,怎麽能不惹得小狐狸精惱羞成怒?


    若是負了,又怎能做的足夠逼真,不會讓小狐狸精再找茬為難自己?


    “唉!”霍平覺得很是頭疼,甚至後悔自己當初主動要求迴朝搬兵的提議了。


    “對了,聽說朝堂之上,這幾日為了北疆戰勢已經折騰得雞飛狗跳了,也不知常破虜和耿忠他們怎麽樣了。常老將軍,耿忠兄弟,不是我霍平忘恩負義,實在是有太多的變故,我也身不由己啊。”


    霍平真想找個理由再去到常勝軍中謀個一官半職,這一次他不為撈取資曆,他隻想作為一個大夏熱血男兒,和戰友們一起,雄魂鎮北疆,碧血洗河山。


    霍平可以為三日後的“宮演”愁眉不展,卻不知北荒之地,在這個暴雪異常強大的隆冬之際,任何擅闖冰雪的生命,都在麵臨著真正的滅頂之災。


    ……


    北荒腹地的暴風雪已經斷斷續續的持續了整個寒冬,厚厚的積雪已經幾乎可以沒過成年人的大腿了。


    任何沒有向導和補給的貿然行軍,都是在與死神對賭。


    項北沒有賭贏的打算,他甚至在清醒的時候,想象著自己終於能夠在某個雪窩裏一睡不醒,或許那樣,還能與仙子落雨衝鋒。


    “不對,落雨還在自己的身上。”迷迷糊糊中,項北常常靠手握那塊掛在脖子上的鎖靈玉,一次次從死神手中掙脫。


    但他昏迷的頻率和時間卻是越來越多了。


    每當他如同一具僵屍般毫無聲息的昏迷過去時,烏雲騅和巨狼小白,就老老實實的伏在雪窩中,把他護在中間,任由暴雪如同葬土一般,把三個身體很快的埋沒。


    又是一次不得不中斷的行軍,又是一次被暴雪埋葬,隻是這一次,難得在暴風雪的間隙,得到了片刻安寧。


    甚至一直陰霾的天空上,開始有流雲破開,隱隱可見遙遠寂寥的星光閃耀。


    噗嚕嚕嚏~


    烏雲騅的一個響亮的噴嚏,把項北和小白都嚇了一跳,三個身影都從沉睡中醒來,這才發覺風雪已經止住了。


    這是一個北荒風雪中難得的晴夜。


    項北艱難的從烏雲騅身上的褡褳中,掏出了一些幹草和小豆,放在了烏雲騅的麵前,顯然烏雲騅已經餓得有些著急,和著冰涼的雪沫,幾口就把那些幹草吞嚇。


    項北又從另一側的褡褳中,掏出了一些肉幹,肉幹已經凍得硬邦邦的,像是石頭,項北自己含了幾塊,等著肉幹在自己的嘴巴裏慢慢融化,又塞了幾塊到小白的口中,小白毫不含糊,直接一口吞嚇。


    路還很長,雖然大家都還饑腸轆轆,但是也隻能用這點東西果腹。項北忍不住為兩個夥伴拍了拍身上的積雪,有依著烏雲騅的肩膀,一把抱住了小白碩大的狼頭,


    “好兄弟,讓你們也跟著我吃苦了。”


    似乎是聽懂了項北的話語,烏雲騅和小白的眼中,都流淌出柔柔的暖意,項北緊緊抱住小白的脖子,雙臂都嵌入到了剛硬的狼鬃之內,望著天上越來越清晰的繁星,他忽然也有了當年三臂閻羅的那種想法,


    “如果,我也能化作一顆欒星,冷眼時空變遷,或許就再無離散之苦了……”


    就在這四下寂寥的如同無物,突然,小白猛地挺身而起,一身的狼鬃根根直豎起來,原本流淌著溫情的一對兒狼眼瞬間爆出兇光。


    烏雲騅的雙耳也朝著四下轉動,開始不安的打著響鼻。隻是它無法像小白一樣齜出一口鋒利的狼牙,隻是費力的在雪地裏站起身形,兩個碩大的鼻孔忽閃忽閃不停。馬蹄也開始不安的在雪地上來迴踱著碎步。


    項北自然也感覺到了四下裏湧來的殺意。


    他順著小白的目光望去,月光也已經穿透了薄雲,把整個雪地照的白亮不少。而在這白亮之上,遠遠的黑暗之中,幾對泛著綠色的幽光,正衝著一人一馬一狼藏身的雪窩照射過來。


    項北心中一沉,這種綠光他曾經見過,那次,是和窩別台躲在一個更大的雪窩之下,對陣由一隻老狼王帶領的蒼狼隊伍。


    想必今年北荒狂暴不休的風雪,讓這些北荒的另一個主人也堅持的異常辛苦。而且這一次,重傷的項北藏身之處,就連一個像樣的深窪都算不上。


    一對,又一對,數對泛著綠光的狼眼閃了出來。風雪乍晴的夜晚,三個疲憊的獵物,讓這些饑腸轆轆的獵手陷於瘋狂,呈扇形的方位,朝著項北和小白包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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