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被馬征親手布下的雲雷大陣送上了天空,偏偏隻留下了一堵原本可以放棄的甕城城牆。


    破碎的磚石和被雷暴之力撕碎的肢體漫天落下,城牆上的大夏守軍全都傻了眼。還是馬征第一個迴過神兒來,大喊一聲,“除了城牆值守,其他備軍,隨我迴去救人!”


    三日之戰終於接近尾聲,戰場上卻出現了諷刺的一幕,一邊是被三戒大陣折損過半的妖獸洪流,一邊是被炸碎的廢墟掩埋的金沙。被一堵依舊高大冷峻的甕城城牆隔開。


    城牆上的箭樓裏,狸女月萊急的直抹眼淚,平時機靈透頂的腦袋,此刻卻隻剩一團漿糊,城外被墨黑的暗夜填滿,城內在一陣閃光之後化成廢墟,隻剩她孤零零的待在箭樓裏,甚至看不到妖獸大軍中,還在鏖戰的界守們的身影。


    馬征帶著自己的人馬,快馬加鞭的想要趕迴呂濟川的呂府救人,可是到處都是廢墟,原有的道路已經徹底掩埋,就是一些標誌性的建築,也都在爆炸中化為齏粉,散落各處。救援的人馬隻能憑著感覺超大致的方向尋找,整個城池裏塵囂散盡,這時四下裏才開始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之聲。


    ……


    “常將軍!常將軍!”


    身上有傷,額頭冒血的軍曹老黃,事發時還在廚房忙活——白日裏馬征的眼線盯得很緊,為了應付這些耳目,“臥病”在床的常破虜白天始終在昏睡,也不怎麽進食。每到夜晚,老黃都會偷偷的下廚房給常破虜做些吃食,補充體力。


    等老黃從廢墟之下艱難的爬出來時,第一反應,就是四下裏尋找常老將軍的身影。


    “噓~”一堆瓦礫的陰影裏,滿頭白發的老將軍衝著摸過來的老黃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再大喊大叫,老黃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壓低聲音,


    “常老將軍,您沒事吧!”


    “嗯,老黃,你的傷要緊不?”黑夜中的常破虜,兩眼中放出囧囧閃亮的精光,完全不是平日裏那樣一副病懨懨的垂死之狀,出了身上落滿的灰塵之外,老將軍倒是沒有受到什麽傷,事發之時,他還正在院子裏仔細的聽著城外的喊殺之聲。


    三天,耿忠依著項北的意思,斷定金沙隻能抵擋住妖獸三天的衝擊,果然,這第三天的攻擊顯得格外的猛烈,而且,更可怕的是,今天的攻擊一直持續到了晚上,並且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常破虜長歎一口氣,“終於還是要把城丟了。”


    老黃心中不解,忍不住問道,“將軍何以有此判斷?”


    “項北這孩子,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將領,也是真正的將領。真正的將領,不是悲天憫人,也不是逆天改命,而是能夠看透天時地利,能夠預判戰事的結果。有時,這結果甚至不是來自於縝密的思考,而是來自於隨意又精準的直覺。”


    對外,老黃一直以老將軍的夥夫自居,也的確打理這老將軍的日常起居。但跟隨常破虜這麽久,他也耳濡目染的與老將軍心意相通,隻是談到打仗,老黃的資質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但老黃的忠心,卻是對常破虜最重要的存在。這個看似老邁又有些遲鈍的夥夫,實際上在常老將軍稱病避世的這一段時間裏,是力保老將軍的一道屏障。馬征對常破虜早起殺心,但一是有呂濟川的不答應,二是這老黃對馬征的“暗表忠心”,這才讓馬征對已經“病入膏肓”的常老將軍,網開一麵。


    如今金沙城破,即使能在廢墟中幸存之人,也要麵對即將到來的妖獸大軍的屠戮,馬征派來監視常破虜的手下死的死,傷的傷,能動的,也都各自四下跑路了。


    老黃四下打探一番,確認沒有了監視的明哨、暗哨,請示常破虜,“常將軍,眼下金沙依然城破,要不,我這就去聯絡那幾位千軍大人,護送將軍撤出金沙吧。”


    常破虜聽了老黃的稟告,不放心的又四下裏掃視了幾遍,這才壓低了聲音,小聲交代,“那幾個千軍校尉不到最後時刻,絕不能暴露。而且,現在已經到了城防最後決戰的時刻,他們的部隊要走要留,就由他們自己來定奪吧。”


    “可是,常老將軍,您不是說,城破之日,就是我們必須要和呂大人,馬征攤牌的時候麽?”


    “對,這個牌要由我們來攤。”常破虜眉頭緊鎖,顯然他的心中也充滿了矛盾。


    一切都在按照常破虜的計劃發生著,但是常破虜寧願眼前的戰勢不是隨著自己的預想推演下去,因為,這個老將,是按照最壞的情況的做的打算。


    這的確也是金沙最壞的情況,沒有能固守城池,沒有能拖延時間,也沒有能打垮那些繼續向著大夏腹地推進的妖獸大軍們。


    耿忠踩著腳下劇烈晃動的地麵,看著身後那座大夏堅城,隨著一陣隆隆的爆炸聲,化成一片廢墟。他的心也如同金沙的那些建築一樣,徹底的崩塌了,那個,那個帶給自己女人的溫柔的長孫小姐,此刻也已經長眠在某處磚瓦的廢墟之下了吧。


    耿忠很想衝進金沙,再看一眼那個新婚燕爾,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長孫小姐。活著也好,甚至變成了屍體也好,多想再抱一次那個柔軟的身子。


    但那高懸的吊橋,就像是無情的命運一樣,並不會對耿忠多留一絲溫情,馬征已經迴去救人了,城牆上的士兵們再也沒有人敢私自放下吊橋,冒著被妖獸大軍輕易突破甕城的風險來挽救城外的這些人族勇士。


    耿忠拎了拎手中的長矛,感覺雙肩上已經有千鈞重擔,再也無力抬起,索性虎口一鬆,當啷一聲,長矛被擲於地上。


    這讓破天有些意外,“怎麽,這個唯一能堪做對手的耿忠,也就這麽輕易的放棄抵抗了麽?不過,想想也是,他又能有什麽力量,可以與一個擁有著比天神還要強大的對手對抗?”


    “那就這樣吧。死在我的手上,至少能讓你死的比較有尊嚴,不至於像其他人那麽,被戰狡們撕咬成一堆一堆的碎肉。”


    破天說著,慢慢逼近耿忠,他看到耿忠身後的吊橋還緊緊的掛在半空,忍不住又嘲諷一句,“人類的愚蠢,就在於自作聰明。你看看你,以為能趁機偷襲我們不至之地的妖獸大軍。你再看看你城裏的那些戰友,他們以為看著你們被屠殺,趕盡殺絕,就能取悅我給他們一條生路,還可以仗著這點小小伎倆,來阻止我妖獸大軍的征途。”


    破天最感興趣的一件事,就是向那些還在為抵抗妖獸大軍的進攻而搏命的人族戰士們,講述關於人性至暗的故事。


    “上路吧!”破天向耿忠發出最後的通牒,但是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麽高高在上,也不想用太過輕蔑的語氣,去刺激耿忠最後的尊嚴。


    破天抬起手臂,再次扣住中指,口中念念有詞,隨即彎曲的中指衝著耿忠彈出,眼見空氣中出現一道劃痕,直奔耿忠的麵門飛去。


    “盡力了,那就這樣吧!”耿忠眼睛一閉,耳朵裏卻傳來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之聲,他想不出還會又什麽強援,等他再次睜眼探查,發現體態婀娜的秦落雨筆直的站在自己麵前,耿忠雖然感激,但是卻說成了“姑娘,你莫要以身犯險了,這個怪物連時間都能控製,你上去也是白白送死。更何況,你若出事,隻怕我那個兄弟……”


    耿忠說道一般,竟然有些語塞,不知該如何說下去,畢竟,他的那個兄弟項北,到底已經魂歸何處,卻無人知曉。


    秦落雨也的確知道耿忠說的這些緣由。能夠控製時間的對手無往不利,他能夠輕易利用時間的控製,去處置他那些不聽話的對手。


    “耿忠,我們都看到你的努力了,像項北那個小子說過的,這世界上的事情,沒有必要處處追求完美,但隻要努力的就一定能夠做的更好。”


    秦落雨轉而麵對逼上來的破天,心中對這個魔君的憤怒瞬間點燃。落雨不希望讓項北迴來時,得知自己的兄弟被殺,而被殺的時候,她秦落雨就在一旁沒有做出反抗。


    但是,為能救下耿忠,秦落雨不惜以自己的元靈化出的通體靈劍,去抵擋住破天的元氣飛箭的力量,更大的動力來源,是憤怒。


    破天震碎了金沙古城,這才是秦落雨想要殺掉破天的最充分的理由,“沒有了金沙,那那個家夥再迴來的時候,隻怕是再也找不到我了。”


    隨著這一聲金屬的脆響,秦落雨感覺到,魔君少年的功力,的確是強大到深不可測的境地。“那個可惡的家夥,我看來就要死在金沙了,你卻還不願迴來麽?”


    破天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他看秦落雨又擋在自己的麵前,顯得無奈的歎了口氣,“我原本無意殺你,奈何你實在太過招搖。或許你的修行曾能有與我的一戰之力,但是現在,你的執念並不能讓我在殺你的時候,會手下留情。”


    哢~又是一道元氣箭,這次,不是飛向耿忠,而是直奔秦落雨的心窩。


    當~又是一聲脆響,秦落雨被這次的力道擊飛出去,身體在空中就以後仰,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堅硬的地麵上。


    噗~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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