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項北的聲音在蘇蘇耳畔響起時,蘇蘇就再也不用擔心任何危險的傷害了。就像當下,那隻暗藏在三臂閻羅腋下,突然發動偷襲的第三臂,瞬間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抓住,靈箭上閃著寒光的箭頭,就停在蘇蘇胸前不足一指的距離,蘇蘇甚至能感覺到胸口被靈箭的煞氣壓迫,承受著仿佛已經被刺中的灼熱之感。


    三臂閻羅顯然也被項北的突然出現驚駭到了,


    “你,又是你,你又來殺我?”


    項北伸出了另一隻大手,扣住蘇蘇的肩膀,強勢的把那具略顯單薄的身體撥開。這動作讓蘇蘇有些委屈,怎麽項北用的蠻力那麽大,幾乎要把自己的肩骨捏碎。


    三臂閻羅並不打算輕易就範,另外兩隻手臂各執一把短劍,同時向項北刺了過來。這下把已經被推開的蘇蘇嚇了一跳,不禁大喊,“項北小心!”


    畢竟,正常的人隻有左右雙臂,項北一隻手抓住老劉頭偷襲蘇蘇的三臂尚未鬆開,已經沒有額外的雙臂,來架開老劉頭襲來的雙劍了。


    誰知少年項北卻顯然並未把老劉的襲擊放在眼裏。左手迎麵扣住了老劉頭擎劍的右臂,而就在老劉頭左手短劍將要劃到麵門時,他才不慌不亂的抬起右腳,狠狠的踩到老劉頭的肩窩裏。


    “啊!”三臂閻羅同時被製住三條手臂本就心慌,更慘的是,生死之間的對決,項北沒留一點餘力,踩在老劉頭肩膀的那一腳,顯然已經把老頭的肩頭踩碎。


    可這還不算完,一旁的蘇蘇剛想上前幫忙,卻被項北喝止,“你這麽沒用,幫忙也隻能是個累贅,還是站在一旁,看我怎麽收拾他吧。”


    這句冷酷無情的蔑視,令蘇蘇腦袋嗡的一聲,頓時難過的唿吸都有些困難,她不解的看著麵前這個陌生的少年,難道一直以來,自己在項北的心中都是一個累贅麽?這個想法緊緊攥住了蘇蘇的心髒,讓她難過的喘不上氣來,閃亮的大眼睛中瞬間噙滿了晶瑩的淚水,但她倔強的堅持著,不讓眼淚滾出框外。


    七殺少年此時已無心顧念其他。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被踩在腳下的老劉頭,仿佛是一隻野獸,盯著已經被捕到利爪下的獵物。隨即,項北開始“哈哈哈”的一陣狂笑,笑聲如同鬼魅的嘶吼,刺得蘇蘇耳膜生疼。


    “遇上我,算你走運,我可以幫你徹底解脫輪迴之苦!”


    項北對著齜牙咧嘴的老劉頭說出這麽一句讓人有些費解的話,然後抓住老劉頭的第三臂,狠狠的使勁一轉,隻聽嗤啦一聲,連皮帶骨,那條詭異的手臂,硬生生的從老劉頭的身上撕扯了下來。


    這駭人的一幕就發生在自己麵前,即使是自小習武,追隨著項北征戰多年的女箭手,一時也無法接受。老劉頭更是掙紮著的身體在項北的腳下蜷縮起來,痛苦的顫抖著,他那撕心裂肺淒厲的慘叫,讓蘇蘇更是不忍,隻得把目光投往它處。


    項北卻滿不在乎的甩了甩那條殘臂上牽連的碎肉上的血跡,然後把殘臂提到自己的麵前,仔細的端詳。


    就在蘇蘇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更可怕的一幕出現了,項北突然張開了血盆大口,衝著那支殘臂狠狠的啃了上去。頓時生肉撕裂,鮮血迸濺,隨著項北的脖子使勁一擺,一大塊結實的精肉,被硬生生的從斷臂上撕扯了下來。


    蘇蘇感到幾個熱唿唿的小點已經濺到了自己的臉上,但是,已經被嚇得麻木的少女,兩眼呆呆的看著項北如同一頭發了瘋的狂獸,不顧身邊的哀嚎,繼續心滿意足的撕扯著老劉頭的血肉來。


    “項北!”喘不過氣來的蘇蘇終於喊出了壓在心口的那口惡氣,可是這聲呐喊卻把自己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黑暗中,蘇蘇感到自己的心髒快要從胸口跳了出來,短促猛烈的喘息,帶動著整個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她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上,發現臉頰濕漉漉的,夢中的淚痕還沒有幹。


    “做噩夢了?”


    一旁窩別台的聲音傳來,蘇蘇還被夢魘中的恐懼緊緊的攥著,就算是她最憎惡的這個男人的一聲問候,好歹把她拉迴到真實的世界裏來。


    漸漸迴過神兒來的蘇蘇,發現自己還是委身在風雪籠蓋的氈毯之下,一旁,是那些疲憊的同行的男人們睡覺時發出的唿嚕聲。


    蘇蘇並不打算搭理窩別台,假裝沒有聽到他的關心,轉過身去,繼續裝睡。窩別台歎了一口氣,也不再搭訕,隻是用手摸了摸蘇蘇腿上纏著的那條貂尾,確認貂尾還纏在那一雙精致的小腳之上。蘇蘇強忍內心的不滿,慶幸那雙大手並沒有額外的動作。


    蘇蘇和自己的噩夢糾纏了許久,另一邊,窩別台也因為心事重重而輾轉難眠。臨出發時,李賢的交待猶言在耳,


    “二王子,雖然你胸有城府,一直不肯向我表白心跡,但容我還是多嘴一句,男人如果要有容下天下的胸懷,就不能再把血親擺在最前麵。隻有鐵血的江山,沒有溫柔的王權。”


    窩別台自然知道李賢想要暗示什麽,他從大王子遲遲不歸,金帳使者此此都神秘消失就斷定,大王子這是準備要動手奪權了,必須要時刻提防大王子的手段,如果此次在路上遇到大王子,斷不可輕易落入脫脫手中,而是要盡快返迴哈蘇亞,畢竟,部落內還有東拚西湊的數萬戰士,即使不敵,也不至於毫無還手之力。


    李賢自認為這不是杞人憂天,他也把許多大夏流傳的帝王權謀之術講給窩別台聽。朝代更迭,新舊交替,隻有權力的交鋒,少有玫瑰相贈。而此時窩別台的心思,卻早已不在北荒草原了。


    “先生,您的教誨我感激不盡,但是我北荒遊騎和你們大夏那些喜歡玩弄權謀的多竅之人不同,大王子也有好,或者三弟,四弟也好,我們都是按照軍功的大小論功欣賞的,至於父王想要把遊騎交給哪個兒子,他會遵從長生天的旨意,其他的弟兄都會盡力輔佐的。”


    李賢卻連連搖頭,“二王子,沒想到你被那些虛妄的仁義道德約束的太多了。要知道,這些規則是帝王約定的,而帝王之約,自然是約束他的子民,而非約束帝王自己。要成為人君,就要有舍我其誰的君心。”


    李賢其實是被當下嚴峻的形勢逼迫的太過揪心了。畢竟百年不遇的天災,加上病入膏肓的良木哈大王,那個一向和他不對付的大王子脫脫,又把整個北荒遊騎的精銳盡數帶走。如果真的按照最壞的情況發展下去,那麽一旦脫脫的陰謀得逞,不僅是北荒之禍,按照大王子的秉性,必會策馬南下,到時,隻怕整個九州都要陷入腥風血雨之中。


    原本他一直看好的二王子窩別台,這次從南苑返迴後,卻性情大變,雖然他堅信窩別台不會做出手刃南苑大王塔爾加的哲達。但即使是被良木哈關了數月,這位二王子似乎依舊對哈蘇亞的未來沒有什麽打算。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窩別台竟然會向他請教一些大夏的文字書法之學,甚至會用握慣了鋼刀的大手,死死的攥住細細的筆杆,雖然也不知握碎了幾隻筆杆,但是如果這王子能喜歡上大夏的文字,顯然更有助於化解大夏和遊騎之間的幹戈。


    其實李賢沒有留意到,窩別台是因為發現蘇蘇在監牢裏,喜歡看李賢帶給他的書籍消磨時光,窩別台想著如果自己也能寫出像樣的大夏文字,說不定能讓蘇蘇增加一些好感。


    既然李賢如此的開誠布公,想到此行的兇險,窩別台也並非完全胸有成竹,他也忍不住問了李賢一個問題,


    “先生給我看的那些大夏文字中的曆史,無數英雄豪傑,縱橫數十載,不過轉頭成空,所有的榮光終究都會煙消雲散,那有的帝王喜歡江山,有的希望選擇美人,他們的選擇又有何高低之分?”


    “江山美人,自然沒有高下之分,隻是人們錯就錯在,隻是喜歡把她們對立起來。佛說,放棄小愛,為成就天下大愛。可是如果人人都放棄小愛,拒絕天帝賜給我們與生俱來的情欲之罪,那又何來生生不息,代代繁衍,沒有了人類的繁衍存在,那又何來天下大愛?為了美人放棄江山,生欲超越了權欲,而為了江山而負了美人,那是權欲壓過了生欲。”


    “先生的意思,是可以求得雙全?”


    “不,我的意思,是她們都是大丈夫理應追求的自然之欲,無法雙全,甚至一無所獲,不是因為堅守了規則,隻是因為能力不足,不能成為立誡之人。”


    沒想到一向用大夏的仁義禮智教導自己的國師李賢,竟然在自己出發前說出如此露骨的忤逆之詞,這讓窩別台大跌眼鏡。但是,李賢卻不僅說的振振有詞,甚至還暗示二王子這才是世界的真相,這讓窩別台不由得把這些話留在了腦子裏,一個人的時候常常翻出來細細體味。


    當然,窩別台更忘不了李賢最後的一句交代,


    “二王子若真有心抱得佳人,那你必須要擁有足夠保護她的實力。莫綸夫人豔絕北荒草原,自然也就隻有你的父王才配的上他。”


    莫綸夫人被良木哈搶到手裏的內情,已經掩蓋在時光的塵埃中了。李賢原本隻想用草原上還在盛傳的才子佳人的神話來激勵一下二王子的好勝之心,卻不料勾起了窩別台對那段陰暗曆史的痛苦迴憶。


    身為草原雄主的父王,不僅擊敗了無數的對手,甚至為了得到莫綸,不惜血洗莫綸夫人的塔哈爾部落。外公和舅舅們都被按照處決戰俘的手段,徹底消滅。那這帝王之術,還是令年輕的二王子心存芥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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