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讓雙方士兵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戰鬥。就連那些中級軍官們也都一頭霧水,隻是憑著士兵的本能,開始盲目的攻殺著。


    以往北荒遊騎與大夏軍隊開戰,遊騎仗著超強的機動力,喜歡穿插迂迴,強勢進攻。而大夏以步兵軍團為主,喜歡架盾突刺,收縮防守,或者利用堅城高壘,堅守不出。


    但這一次,被脫脫留下,在隊伍後麵負責斷後的銅鸞和鐵翼,卻被主帥強製下令,麵對一群大夏步兵兵團的衝擊,卻要收縮迴撤至中軍軍營。


    還有一支整建製的萬人騎,態度就更加微妙,那就是由主將那穆勒帶隊的飛鷹隊。聽到身後的大王子營地突然傳來廝殺的聲音,銅鸞和鐵翼加速馳援,而那穆勒卻命令自己的飛鷹隊將士,繞過中軍後撤,同時輕騎們不斷以短弓疾射,反擊進入射程的大夏兵團,護住軍中那些拖著糧食的駝隊,那穆勒甚至私下裏對手下的親信交代,


    “記住,這些糧食就是我們哈蘇亞部落活下去的希望,要不惜一切代價,護住這些駝隊撤退。”相比較之下,這位萬夫長似乎對中軍的廝殺和主帥脫脫的安危,不那麽在意了。


    就這樣,每一輪飛矢疾射,都能讓大夏軍團倒下不少戰士,在密集的隊形中,會因為中箭的士兵倒下,而呈現不少缺口。但隨即附近的步兵很快完成補位,同時舉起手中的盾牌,繼續抵擋不斷從天而降的流矢。


    局麵上,似乎是大夏步兵占據了主動,不斷壓縮著遊騎退守的防線,也在不斷拉近與遊騎騎兵的距離。


    但實際上,大夏這些不怕死的戰士們,卻在承受著遠高於遊騎的傷亡,帶隊的主帥常破虜卻視而不見,甚至越發瘋狂的催動著自己的坐騎,帶著這些大夏男兒發動著死亡衝鋒。


    ……


    楊勝帶著自己的衝鋒馬隊,還在平蹚著脫脫的大營。他手中的馬刀已經因為砍削了太多的筋骨,有些卷刃,這讓他的每一次砍削越來越吃力。但是楊勝明白,自己這種無異於以卵擊石的衝鋒,如果不保持住對敵人強大的壓力,一旦被數倍於自己的敵人緩過勁兒來,那麽這支搏命一擊的大夏虎賁精騎,將會被虎狼一樣的北荒遊騎徹底埋葬。


    塔克的膀子也已經有些吃不消了,他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一支一支的放出鐵箭,而且箭無虛發,每一支鐵箭離弦而出,就像是死神又揮出去的一道死鐮,收割著這些勇猛的大夏虎賁的性命。


    隨著銅鸞和鐵翼不斷收縮的陣型,遊騎的增援越來越多,尤其是這些迴援的遊騎軍們都全副武裝,口中嗷嗷的喊著遊騎軍作戰時的唿哨,讓原本被楊勝的虎賁騎壓製的那些遊騎中軍也開始漸漸從慌亂中恢複過來,越來越多的遊騎戰士重新找到戰馬,把楊勝的虎賁精騎漸漸包圍了起來。


    “楊大人,我們被包圍了……”


    楊勝身邊的兩個側翼隊員已經不知更換了多少茬兒,如今身邊隻剩下一個臉上還帶著稚嫩之氣的青年騎手,但顯然,和楊勝一樣,他的身上也掛了不少重彩。


    “嗯。”楊勝趁著衝鋒的間隙,拚命的喘了幾口大氣,再環顧四周,身邊的勇士們已經剩的不多,而且各個身上掛彩,不管是人是馬,身上都流淌著斑斑的血跡。


    楊勝又看了看手中的那柄砍刀,幾處嘣口的地方,刀刃已經徹底的卷了起來,他隻好把馬刀丟掉,帶著剩下的數百虎賁,折返馬頭,麵對著對麵已經整理好隊形,變得烏烏丫丫,仿佛看不到邊際的遊騎馬隊,這些馬隊已經列好了姿勢,重新找迴了遊騎麵對大夏時那種不屑的自信。


    “楊大人,我們今天是不是要死在這裏了?”楊勝身邊的小戰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抖。


    楊勝側身扭頭,看了看發問的小戰士,又透過這個戰士,掃視了還跟在他身邊的那些虎賁精英,知道這一刻終於還是要來到了。


    “感謝眾位兄弟不棄,隨我楊勝一直戰鬥現在,你們中有不少都是咱們天瑤退下來的吧,當然,也有金沙,還有新進加入咱們虎賁的戰士吧。”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就連對麵的遊騎馬隊,也開始專注的自顧整理馬隊,似乎開始不把這批陷入困獸之鬥的大夏騎兵放在眼裏。


    塔克也隻是把最後一支鐵箭瞄向楊勝,卻並未激發。其實以鐵箭的威力,這個距離雖然短弓無法企及,可是鐵箭的威力卻是足以洞穿楊勝的咽喉。


    脫脫倒也不急著催促塔克射殺楊勝了,而是走到象征著權利的王者矛槍前,粗大的矛柄還杵在地上,隻留下被楊勝的馬刀砍出的斷麵,脫脫心疼的撿起掉在地上的王矛槍頭。臨行那一天,當良木哈把這柄王矛鐵槍交給自己的時候,那種心髒狂跳的感覺仿佛還停留在身體裏,而如今,他再次感到了這種感覺,隻是這一次的心髒狂跳,卻是因為憤怒。


    好在四下的遊騎隊伍越聚越多,外圍的遊騎自覺的把中軍大營團團圍住,這讓脫脫多少有些放心了。


    “活捉那個偷營的大夏頭領……”


    脫脫用手指點指楊勝,語調不高,但卻如同悶雷,散發著一種天地怒氣,讓這指令迅速傳達到每一個遊騎軍的耳朵裏,讓他們也隨之感覺到陣陣寒意——活捉,那隻怕是要被脫脫折磨的生不如死。


    楊勝並沒有在意脫脫的指令,他隻想把自己心中的愧疚公之於眾。


    “對不起了,虎賁兄弟們,國家危亡,我們軍人的職責,就是要負責為她犧牲的。常將軍向我說過此次行動的風險,完全有可能會被敵人包了餃子。但是,我們是餡兒,遊騎蠻子是皮,他們把我們包了餃子,那常將軍那邊就能燒好了開水,隻等餃子下鍋了。”


    這個比喻,雖然讓那些身上沾滿了鮮血的虎賁戰士有些迷茫,但是大概的意思大家都能明白,“這次的戰鬥,楊勝是沒打算活著迴去的,那麽這些虎賁精騎的下場,也隻能是陪著楊勝,葬身此處。”


    虎賁精騎的隊伍中一陣沉默。


    不過,常破虜的計劃也基本成功了。楊勝雖然沒能完成對遊騎將領的斬首行動,但在他的牽動之下,原本固若金湯的北荒遊騎幾處大營自亂陣腳,又沒有了統一的指揮,隻好各自為戰,如果不是那穆勒撤退時不停的用飛矢阻滯,隻怕常破虜率領的大夏步兵兵團,已經開始把長矛刺入北荒遊騎的身體裏了。


    “血債必須要用血來償……”這才是我們軍人存在的意義。


    楊勝的耳邊響起了出發前,常破虜低聲的叮囑,他釋然的一提馬韁,戰馬得到了片刻修整後,似乎恢複了不少,在騎手的情緒調動下,重新興奮起來,噅噅長嘯,又開始朝著正麵的敵人發起了衝鋒。


    “血債血償……”楊勝大喊。


    “血債血償……”剩餘的虎賁精騎沒有絲毫的猶豫,所有的戰馬一起長嘯,馬蹄卷起的塵土中,無數生命的呐喊一起響起,


    “血債血還……”


    楊勝在疾馳中,瞅準機會,抓緊韁繩,翻身貼著馬肚墜下身體,從一個虎賁戰士的屍體中,搶過一把馬刀,隨即,再次挺身上馬,手中已經閃起了寒光,整個動作一氣嗬成,讓一眾遊騎戰士都看的有些讚歎了,“不是說馬上是我們遊騎的世界麽,怎麽這個大夏的將領也能有如此驚豔的騎術?”


    但驚訝之餘,遊騎戰士們還是各自挽起了行軍短弓,“或許楊勝是個值得尊重的對手,但這樣的對手,在鐵血遊騎麵前,也不過終將成為一具屍體。”


    ……


    “隨我衝!”常破虜聽著遊騎軍營中的喊殺聲漸漸變小,這讓他深感不安,那一千虎賁精英一定撐得很辛苦,隻要自己率領的步兵兵團再加把力,應該就能撕破北荒遊騎的防線了。


    一定要把幸存的英雄們搶救迴來。


    但是,常勝這邊的情況和遊騎的狀況也差不多,各懷心思的人大有人在。


    比方說,一直跟隨著常破虜身後的位置,馬征除了置疑常破虜的指揮,甚至還想著如果這個老人能幸運的在帶頭衝鋒的過程中,被流矢擊中,那真的是上天眷顧。金沙就再也不用聽他這樣一個老糊塗的指揮。


    “兄弟們,注意安全啊!”看似很普通的一句話,卻暗藏玄機。這是馬征開始暗示親信們,“前麵的活兒太過危險,不如擺擺樣子,給各方麵管事都能有個交代就完了。”


    果然,大夏步兵兵團的不少士兵都開始突然降下了衝鋒的速度,讓倍感吃力的遊騎軍終於可以有機會脫身。


    看著遊騎掙脫的背影,常破虜氣的直拍大腿,他手中的馬鞭又開始抽打在那些有意拖延時間的戰士身上。


    “為何,為何停下,快,隨我衝上去,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再說,我們還有那些兄弟”


    “將軍,我們再這樣打下去,隻怕會耗盡兵力,再也沒有迴防金沙的可能了。”


    “胡說,快,讓你們的人行動起來,我們要救迴那幫深入敵營的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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