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雨提出,以自己的名義來研究項北的作戰方案,實際上就是向天恩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哪知天恩這次的反對卻變得底氣十足,


    “九生前輩,我一直敬重你的輩分和修為。但是,聯合世軍抵抗妖獸大軍的計劃,恕難從命,我們天印界守作為護誡首尊,斷不會做出違逆祖訓的事情。”


    “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天恩,當年你的師父都沒有你這麽冥頑不靈。”秦落雨一旦認真起來,原本妖媚的臉上的神情頓時給人以壓迫之感,讓須發皆白的天恩也心生怯意。


    但這計劃碰觸了天恩的底線,他索性抱拳施禮,


    “九生前輩,既然你執意要如此行事,而我又無力參與,留下來也隻是給前輩平添負擔,在下先行告退。”


    話音未落,天恩已經轉身離去。一眾白首的小輩們,有些進退兩難,權衡之下,劍聖李重光也上前施禮,向秦落雨告退。


    有了他這一表態,其他眾位師弟全都紛紛效仿。


    被留在原處的秦落雨也不生氣,麵色平靜的看著眾人離開,直到身邊隻剩下最後一個身影。


    “你怎麽沒走?”


    “我隻是好奇,你到底為何願意幫項北師兄出頭,這樣豈不更是讓他在天恩師叔麵前為難麽?”狸女月萊並不在意秦落雨的身份,總覺得麵前這位前輩,一再“糾纏”項北,動機不純。


    此時的秦落雨,身上已經換上了一件薄紗豔裙,飄然而至月萊的近前。薄如蟬翼的流蘇卻紋絲不動,隻是這一招控製之術,就讓月萊看得心虛,她咬牙堅持著沒有後退。


    “有時,不逼迫一下,他就無法發揮他真正的實力。那你為何又介意我照顧項北呢?你這個小狐狸。”


    秦落雨早就看出了月萊的身份,這讓月萊有些心驚肉跳。月萊雖然眼有金瞳,但一般人很難留意的到,即使是看到,她眼內暗藏的金線也不會暴露她的真實身份。


    可麵前女魔頭似笑非笑的嘴角,輕描淡寫的就喊出了她的身份,這讓月萊感覺,隻要願意,九生隨時都可以要了她的小命。


    “項北是我師兄,我自然不能讓你害她。”


    “哦?你為何覺得我會害他?你喜歡他?”


    “前輩莫要胡說,項北哥哥心中有喜歡的人了,她叫蘇蘇。我答應過蘇蘇姐,要替她照顧好項北師兄的。”


    月萊精靈古怪,半真半假的話語讓九生不得不信,哪知這秦落雨竟然大言不慚的和這個晚輩調笑起來,“哦,那就是說他不是你的菜了?那正好,他是我的菜,這個答案可以不。”


    “你!”月萊想不出什麽足夠有力,又不失尊重的詞來反駁女魔頭,一向伶牙俐齒的月萊,第一次感受到了氣急敗壞又理屈詞窮的惱火。


    秦落雨還不滿足,離開前扔給月萊一句話,“告訴你的項北師兄,要找我的話,就去南麵的水杉林。”


    不等月萊答話,她就繞過了月萊的身影,翩然而去。等月萊想要轉身道別,卻發現身後的那個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


    “項北師兄,你不會去見那個老妖婆吧,她明顯有意挑撥。雖然天恩師叔不喜歡我們,但畢竟我們是同門,再說……”月萊有點糾結,到底該不該把自己從未蒙麵的蘇蘇搬出來提醒項北。


    項北卻並沒有想那麽多,他其實和秦落雨心有默契,自己不便當著大家的麵反駁天恩,但是唯有聯手一途,才能為守疆之事爭取一些希望。隻有守疆成功,才有可能實現守界之責。


    項北拔腿飛奔,直奔水杉林,拋下了一個氣的直跺腳的月萊留在原地。但剛出營地,另一道黑影也跟了上來。


    “師兄,等等我!”


    項北駐足,發現喊住自己的是小光頭釋空,他知道,這八成又是那個小心眼兒的師叔天恩出的主意,


    “師叔又讓你跟蹤我啊?”


    “嗯。”釋空承認的倒是很坦然。


    “那你還叫我?”


    “反正偷偷跟蹤也會被你發現,還不如和你同行來的自在,不就是看著你嘛。月萊說那個女魔頭可能對你圖謀不軌,她要真敢有這心思,我也好和師兄一同應對。”


    項北習慣性的揉了揉釋空那個光溜溜的大腦袋,


    “嗬嗬,秦,九生前輩不會那樣的。我找她也是為了商量對敵之策。你若不放心就跟著我去吧,記得不要對她不敬啊,她的道行深不可測。”


    “嗯。”釋空鄭重的點了點頭。


    雖然天恩一再要他小心提防項北,但釋空原本就心思單純,項北又是他心中認定的大哥,藏不住心事,索性趁天恩不在的時候,還是和項北稱兄道弟來的開心。


    兄弟二人很快就趕到了秦落雨藏身的水杉林。


    如果不是在江南生活過,項北是不會感覺出麵前這一小片樹林的與眾不同,金沙以北的地勢,已經是近乎丘陵遍布的地形,零零散散的林木,大都是以各種雜樹為主,間或有不少灌木纏繞其中。


    獨獨這片水杉,棵棵樹木粗壯高大,筆直的樹幹直刺天空,伸展出的枝條相應纖細許多,由於已經進入隆冬,綠葉散盡,隻留下那些孤零零的織成細網的枯枝。


    “九生前輩會在這兒麽?”釋空跟著項北在粗大的樹幹間穿行了許久,卻始終沒有見到九生顏蘿的身影,有些耐不住性子。


    項北也覺得有些困惑。突然,靈機一動,抬頭向天空看去。頭頂的天空已經被那些細密的水杉枯枝遮蔽,正如項北所料,那個曲線婀娜的身影,就隱沒在這片枯枝架起的天空。


    一輪初升的明月也從斜上方灑下涼雪般白色清輝,把那個身影的曲線雕琢的更加誘人。


    “啊?”釋空隨著項北的目光看去,頓時搖了搖頭,“這前輩怎麽爬的那麽高,項北哥哥,你知道俺是修行的硬氣功,爬樹可不擅長。”


    這點所言非虛,項北也知道,小和尚的靈武雙修在他這個年紀已經是當世罕有,但是卻沒有自己的輕功厲害。自己這身輕功,是在無數次搏命之爭中磨煉出來的。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向她請安。”


    項北腳尖點地,平地縱起一丈多高。隨即輕舒猿臂,幾次扶住粗糙的樹幹借力,很快就縱到了近十丈高的樹頂。


    這裏,樹幹已如同細弱的童臂,項北試探了一下,才敢借力穩住身形,但那根柔韌的樹幹,已經被壓得如同開弦的彎弓。


    秦落雨盤坐在另一根壓彎的枝條之上,輕盈的如同一隻蝴蝶,隨著那根枝條在夜風中微微蕩漾。


    清涼的月光罩住她靈秀的臉頰,精致的五官就像是一尊粉琢玉砌的觀音像。項北突然覺得,或許九生一直把自己安放在那股子紅塵俗世的煙火之氣中,就是為了掩飾這種聖潔無暇的美麗吧。


    秦落雨盤坐在柔枝上,雙手各自挽成一朵蓮花,輕輕架在兩膝的側麵。雙目微閉,唿吸似乎有些沉重。


    留意到秦落雨略微沉重的唿吸,項北自然目光就下落到了她起伏的胸口,那裏過於宏偉的山峰頓時讓少年心猿意馬,趕緊把目光又投向遠方。


    此處身居高嶺,一覽眾山,全在月光的清輝下沉沒在一片氤氳的墨黛之中。項北無意打擾秦落雨的清修,隨著身下的樹枝搖曳,看著遠山的層巒疊嶂,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枯枝掩住的地麵傳來釋空輕輕的唿喚,項北才突然迴過神來,扭頭想去招唿秦落雨,哪知那張精致如畫的麵容,就貼在自己的麵前,四唇幾乎碰在一起,項北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叫出聲來。輕功一破,哢吧一聲,身下的樹枝應聲而斷,少年的身體就像一塊石頭徑直向地麵墜去。


    這下讓秦落雨也有些猝不及防,但以她的反應,反手搭住項北的衣領,另一隻手纏住自己打座的枝幹,整個枝幹彎出一個更大的弧度,借助反彈之力,她把項北放置在臨近的另一根樹幹之上。


    “我就那麽嚇人?”秦落雨眼睛裏竟然流露出一絲失落。


    略帶哀怨之色的錦繡華容,讓項北看得又有些陶醉,下意識的吐出一句,“不,是因為你太好看了。”


    能打動少女芳心的,不是精美的辭藻,隻要你有足夠的真誠就夠了。顯然從不誇女孩子的項北找不到華美的詞句,但是一句好看卻讓九世的秦落雨感受到了真誠,身下的樹枝變得更加彎曲了。


    “有件事情我不太明白,你說你初入靈修之途,我查探之下,也確實還隻是識靈初階的玄境。怎麽就能擁有識靈中階的察鏡之能,躍上水杉芽頭。而且,你比那個小狸女月萊更琢磨不透,似乎你身體裏也藏有妖靈。”


    “嗯,但是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項北不知為何會把自己打算一直保守的秘密告訴給麵前的女魔頭,或許因為這個女魔頭在他麵前也言無不盡吧。


    “你體內還有狸女破蠱之血?這又是為何?”這個問題雖然順理成章,但是秦落雨的語氣裏似乎還有一股酸酸的味道。


    項北著急的解釋,“月萊師妹是好心救我,當時我體內的魔芽仙蟲之蠱發作,差點斃命,看我昏迷,月萊妹子就把她的靈血賜我抵禦仙蟲的折磨。”


    “我又沒說什麽,你緊張什麽?”秦落雨的臉上又浮現出一層淺淺的笑意,但似乎對項北的迴答比較滿意,隨用左手指月,


    “既然你能破境懸坐芽枝,那我就告訴你,識靈初階的玄境和中階的察境區別在哪裏。”


    項北險些就把麵前的女子當成是年紀相仿的妙齡女子,可經秦落雨這一指點,頓覺自己的失態。這畢竟是已經積攢了八世修行的女魔頭,自己怎麽能再胡思亂想呢。


    女魔頭並不在意項北的胡思亂想,而是重新打座,手挽蓮花,“小子,比如我的吸納靈元,運轉周天,這是你能看到的玄境……”


    說著,項北看到秦落雨再次微閉雙目,胸口開始明顯的起伏,又聽到了那種略顯沉重的唿吸。


    “這是我想讓你看的察境……”


    片刻之後,秦落雨姿勢未變,卻提醒項北要留意自己的察境。項北瞪大了眼睛,卻隻看到秦落雨似乎隻是唿吸變得更加平緩了一些。


    突然,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秦落雨仰麵望月,深吸一口氣,然後又緩緩吐出。這次,她吐出的不再是氣息如蘭的喘息,而是一道柔和潔白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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