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之地的漫天風雪之中,另一支數十人的遊騎馬隊也在拚命趕路。領頭的栗色駿馬一馬當先,如同利箭一般,在雪地上犁開了一道深深的蹄印,馬背上的騎手以白巾遮麵,隻露出兩隻劍眉朗星的闊目,身後還背著另一個被重重包裹的身影。


    隨後的二十多騎快馬也不遑多讓,你追我趕的緊緊跟隨。厚厚的積雪被馬隊從中間推開又飛濺到兩旁,像被快船推開的浪花一樣,翻滾著朝著兩邊各自蕩漾開去……


    突然,隊伍中傳來一聲大喊,“二王子……”


    如同一團火焰般的領頭駿馬被背上的騎手使勁的勒住了韁繩,火龍駒隨即用兩條健壯的後腿直立起來,揚起的兩隻前蹄淩空踏出,噅噅馬鳴聲起,其他的戰馬跟著紛紛駐足。


    跟在火龍駒身後的一匹快馬追上了窩別台,騎手身後背著一身血汙的彩彩。


    “天鷹,什麽事?”窩別台疑惑的看著跟上來的天鷹。


    “二王子,我覺得小姑娘可能不太好。”


    窩別台趕忙交代手下幫忙,把捆在天鷹背上的彩彩放了下來。可憐的彩彩已經麵色烏青,沒有了一點點的血色,連那條用來綁住彩彩脖子上傷口的布條,也因為被鮮血浸滿,在冰天雪地的急行軍中凍成了一條暗紅的冰帶。


    大家七手八腳的把彩彩放下來,卻無奈的發現,小姑娘的四肢都已經僵硬了。


    窩別台見狀,拉下罩麵的白巾,衝著身後大聲唿喊,“大夫!”


    身後的另一匹戰馬隨即走出隊伍,正是須發皆白的隨隊軍醫,老軍醫走到火龍駒近前,“二王子,我在。”


    “看看還有辦法嗎?”窩別台馬鞭所指,是已經被放在雪窩裏的彩彩。


    軍醫冷眼一掃,就知道這姑娘已經是無力迴天了。不過,謹慎起見,他還是按了按彩彩的脈搏,隨後搖了搖頭。


    “唉!”窩別台心中一沉,想起了哲別措拚死也想要保住自己的這個寶貝女兒,可惜,彩彩還是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不過轉念一想,命運天定,說不定是長生天安排了父女二人,可以很快在另一個世界裏重逢。


    唯一覺得不妥的,是當時隻顧得逃跑了,忘了把彩彩交給塔爾加部落自己處理。


    天鷹也想到了這一層,不解的詢問,“二王子,咱們都看到哲達已經變成那個怪物了,為何還要逃跑,為何不直接告訴塔爾加人,是我們幫他們處理掉這個怪物的,我們還不圖迴報,那不就行了。”


    窩別台歎了口氣,心中暗自感慨,怎麽這些在疆場上橫掃千軍,戰無不勝的勇士們,都像是腦袋裏少了根弦似的。他無奈的向天鷹解釋,


    “昭瑾郡主本來就對咱們有成見。假如塔爾加知道這個怪物的存在,那他們定會為這個怪物複仇。如果他們不知道這個怪物的存在,那也肯定會懷疑是我們把哲達變成那個樣子的。與其束手就擒,被他們任意擺布,我想還是等我們帶著足夠的實力前來,再與他們好好解釋。”


    “哦。”周圍的哈蘇亞騎手們這才想明白頭領的意思。


    不過或許這也正是哈蘇亞精騎的可怕戰力之源——不管首領下達的命令是否理解,都會不折不扣的遵照執行。


    但是二王子窩別台現在心思卻在另一件事情上,他吩咐手下匆匆葬了彩彩。又找人把自己背著的蘇蘇放了下來。


    “怎麽迴事?蘇蘇姑娘的身子越來越燙了!”窩別台雖然滾過戰場之上的屍山血海,可是身後蘇蘇姑娘的病情,卻讓他露出了手足無措的慌亂之情。


    當手下把用來捆住蘇蘇的布帶解開後,蘇蘇的身體隨即像被抽去了骨頭,軟綿綿的從窩別台的背後滑了下去。


    隨行的軍醫再次上前,摘去罩住蘇蘇頭臉的氈帽,發現蘇蘇原本白皙的臉龐已經紅彤彤的似乎要滴出血來,手背上去試探,發覺蘇蘇姑娘的額頭正變得滾燙。


    好在蘇蘇並沒有昏迷,隻是目光空洞渙散,帶著迷離之感。


    她此刻正在被淫邪毒辣的合歡散折磨的痛不欲生。


    窩別台隊伍裏的軍醫是哈蘇亞部落裏醫術最為高超的大夫,他翻看了蘇蘇的眼瞼,又查看了蘇蘇的舌苔,眉頭緊鎖,


    “姑娘,你可是吃過什麽有毒之物?”


    蘇蘇少氣無力的眨了一下眼睛,身體裏那一浪高過一浪的炙熱之感,把她炙烤的幾乎想要扯開衣領,可是周圍全是一群陌生的哈蘇亞鐵騎糙漢,而且自己的雙手也已經不聽使喚,蘇蘇攢了半天的力氣,才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說道,“哲達給過我一杯酒。”


    軍醫低頭沉思了一下,眼神示意窩別台,“二王子,借一步說話。”


    窩別台剛走出兩步,就急不可待的催促軍醫,“怎麽樣?蘇蘇姑娘的病情可有法醫治?”


    軍醫眼神掃視了一下幾步開外的其他騎手,貼近二王子,壓低了聲音,


    “二王子救出蘇蘇姑娘的時候,姑娘可曾是被安置在床榻之上?”


    窩別台閉上眼睛迴憶了一下,“的確如此。”


    “二王子,蘇蘇姑娘應該是被哲達那個淫賊下了迷藥了。”


    “什麽?這個畜生!”窩別台頓時恨得牙根癢癢,想著當時竟然沒有多給那個怪物幾刀,後悔讓他死的太過輕鬆了,不過,轉念一想,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在蘇蘇身上,


    “那你可有解藥,蘇蘇姑娘有危險麽?”


    “若是跌打損傷,我倒是可以應付,可這些旁門左道的淫藥,我也沒有什麽辦法。”


    “那可怎麽辦?”蘇蘇已經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道血痕沿著嘴角慢慢滑落,可饒是如此,紅唇之間還是隱約傳來了莫名的呻吟之聲,窩別台不明就裏,急的直搓手掌。


    “雖然我沒有應付這種問題的解藥,不過……”軍醫欲言又止,惹得窩別台恨不得甩給他幾個嘴巴,“不過什麽?還不快說!”


    “二王子莫急,你看這蘇蘇姑娘麵色潮紅,燥熱難忍,想必是藥效已經發作了。這淫邪之藥催發血中熱毒,如不及時清解,後果不堪設想。哲達貪戀蘇蘇姑娘的姿色,以此要挾姑娘就範,其實也並非為了奪命,因此,淫藥之毒隻需……隻需男女調和即可化解。”


    窩別台年方二十,雖然馳騁疆場多年,卻並未經曆男女之事,如今聽軍醫這麽一提,頓時自己也麵紅耳赤。


    他偷偷扭頭看了一眼身體微微顫抖的蘇蘇,不經意間與蘇蘇的四目相對,似乎從少女那迷離的眼神中看出一汪春水,這張精致的麵孔自從鄴城一見,就深深的刻在二王子的腦海之中,如今近在咫尺,卻又讓他因為莫名的種種想法而心虛不已。


    他伸出手去,想要替蘇蘇緊緊脖頸上的衣扣,哪知卻從蘇蘇的眼神中看出了驚恐之意。


    是啊,如此冰晶玉潔的蘇蘇,高傲冷峻的美人,怎能讓一個陌生男人之手染指。


    窩別台隻得悻悻而歸,“還有別的辦法麽?”


    老軍醫沉思一下,“倒也不是沒有。”


    “那還不快講!”


    “這種淫藥雖然各有方子,但大致的作用,都是給服藥之人的血脈中注入大量的燥熱,血熱而情盛,若非盡情,那隻能通過別的方式去熱。”


    “如何去熱,你能不能痛快點說。”


    “那就是放血。隻是放血會讓人極度虛弱,再加上蘇蘇姑娘身上的藥力如此霸道,隻怕一般的放血不足以稀釋熱毒。現在我們身處極寒之地,又沒有可以遮風擋雨的安全之所,放血便會要了蘇蘇姑娘的命。”


    窩別台掏出腰間精致的匕首,用詢問的目光掃視著軍醫。軍醫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蘇蘇,猶豫的搖了搖頭。


    窩別台隻得把匕首又插迴刀鞘中,眉頭緊鎖,大喊一聲,“塔克,布帳。”


    “是。”虎背熊腰的塔克領命帶著兩個手下,從隨軍所在的物品中選取材料,開始架設帳篷。


    哈蘇亞是典型的北荒遊牧好手,不管是逐草而居,還是行軍打仗,一切生活皆在馬背上隨行。很快,按照窩別台的交代,一座勉強可以遮擋風雪的帳篷就在茫茫雪原上立了起來,其餘的遊騎軍戰士們自覺地圈住各自的戰馬,圍繞在這個營帳四周,用血肉之軀遮擋來自四麵八方的白毛風。


    帳篷雖然簡易,但畢竟是一個封閉之所,幽閉的空間把刺骨的寒風阻擋在外,帳子的地上已經鋪了厚厚的氈墊。


    蘇蘇被放在了氈墊之上,窩別台隨即把帳子裏的手下們全部趕了出去,自己一人留在了帳中。


    “蘇蘇姑娘,剛才大夫的話你也聽到了。放血會要了你的命,或者,或者委屈姑娘你……”


    窩別台話說到一半,自己先騷紅了脖頸。蘇蘇聽得明白,知道了窩別台的打算,頓時心中大駭。


    她連連擺頭,眼神死死的盯著窩別台腰間的匕首。


    窩別台明白蘇蘇的心意,隻好把手握住刀柄,他猶豫著抓住蘇蘇的腕子,蘇蘇的小手在二王子的手中細若無骨,但蘇蘇身體炙熱,小手卻格外的冰涼。


    兩條埋在細嫩肌膚下的青色血管,像是精致的枝丫,隱隱的跳動著。窩別台眼睛死死的盯著跳動的血脈,用匕首的鋒刃抵住了蘇蘇腕子上的那兩條青筋。


    匕首輕輕使勁,一道細微的血痕就劃過了蘇蘇的腕子。


    “不行!我不能讓你就這麽死去!”窩別台突然大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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