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大王哲達突然闖入,把昭瑾郡主嚇了一跳,因為帳子裏除了郡主自己,還有一個她私藏的客人,那個來自大漠另一邊世界的靈羽蘇蘇。


    這一路北上,既要護著身子羸弱的項北,又要忍著嘴碎嘮叨的天默,著實讓蘇蘇身心疲憊。但更傷害她的,卻是一場場的殊死搏殺。


    北梁鄴城,力戰夜奇。


    殊勒客棧,死拚沙蟲。


    沙海帽兒井,搏命沙魈。


    縱是鐵打的漢子也扛不住如此艱險的旅程,蘇蘇這一病不起,被積攢了一路的疲憊和傷痛徹底擊垮,連續高燒昏迷了數天。


    就在項北束手無措的時候,幸虧遇到了心地善良的昭瑾郡主,當她得知是項北和蘇蘇一路護著哲別措老人的駝隊北上,並保他大難不死時,昭瑾就把蘇蘇直接帶迴了自己的營帳,還給她找來了部落裏最好的大夫醫治。


    草原部落醫藥匱乏,沒有名貴的藥材庇佑,但好在蘇蘇練武的底子還在,再加上昭瑾郡主的悉心照料,燒倒是很快退了下來,隻是她身子虛弱,還需要繼續將養一段日子。


    哲達一挑簾子,嚇得昭瑾順手放下了床上的帷帳,並示意蘇蘇噤聲。


    “父王,你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昭瑾皺眉埋怨。


    哲達心疼女兒,看著昭瑾高挑的身材,這才迴過神兒來,“呦,該死,父王該死,忘了我的小鳳凰都已經是大姑娘了。哈哈哈。”


    看著哲達沒心沒肺的樣子,昭瑾心疼的問道,“前幾日父王你身體欠安,兩眼充血,現在可曾好些了?”


    “唉,傻姑娘,爹那是吃了仙藥,要返老還童了,你沒看現在爹年輕了許多麽。對了,爹來是要告訴你一件大喜事。”


    “父王,這世界上哪有什麽仙藥,您還是保重身體才好。”昭瑾擔心床幃內的秘密暴露,一心想要支開哲達。


    哪知哲達興奮的賴著不走,“唉,閨女,別趕爹走啊,還沒有告訴你好消息是啥呢。”


    “你能有什麽好消息?”


    “窩別台馬上要帶著南征軍來咱們部落了,這次我打算派出咱們塔爾加的勇士也加入,而且,我想咱們的勇士由你帶隊。”


    “什麽?你要讓我也去做強盜?”昭瑾郡主麵帶慍色。


    “女兒,你聽我說啊,什麽強盜不強盜的,長生天給了草原狼牙齒和爪子,就是為了能讓他們吃到鮮美的羊肉,這是天經地義。再說,爹給你安排這個差事,主要不是讓你去打仗,打仗的事自然有二王子窩別台扛著,但是,你們剛好可以借這個機會……”


    “爹,我說了,我是不會嫁給窩別台的。你喜歡他,那你去嫁他。”昭瑾郡主一邊說著,一邊把哲達推搡著趕出了氈房。


    氈房之內,又安靜了下來,蘇蘇艱難的撐起身子,聽著床幃外的動靜,昭瑾郡主又和哲達在氈房外爭執了一會兒,這才獨自迴來,想是受了委屈,氣鼓鼓的往床邊一坐,也不說話。


    蘇蘇柔聲說道,“對不起啊,郡主,我在這裏給你添麻煩了。”


    昭瑾這才迴過神來,“蘇蘇姐,你說什麽哪,我這又不是和你置氣。都是我那個不爭氣的爹,討厭死了。”


    “這也不能怪他,我想每個父親都會用他們認為正確的方式,疼愛自己的女兒吧。”蘇蘇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靈羽張綸,自從他失蹤以後,蘇蘇就如同孤兒一般,孤苦無依,當然,也正是如此,她才與項北相依為命。


    “才不是呢。”昭瑾郡主心直口快,她帶著草原紅的臉蛋因為生氣顯得更加緋紅,“他是為了哈蘇亞部落的良木哈大王,自從良木哈大王讓他做了南苑大王,父親就更是隻想著自己了。草原上的雄鷹各有獵場,可是他們哈蘇亞就像餓狼一樣對自己的手足下手,窩別台的母親就是被良木哈從塔哈爾部落搶去的女兒,他這應該算是認賊作父。”


    蘇蘇其實對草原上部落間的這些紛爭並不感興趣,不過她耐心聽完昭瑾郡主的牢騷後,才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郡主,我昏迷的這些日子,和我同行的那幾個人可好。”


    “你是說項北哥哥吧,他倒是天天來看你的,不過每次你都昏睡不醒,他守著一會兒也就離開了。你們大夏人就是講究多,他說他一個男人待在我的帳子裏久了不好。”說道這兒,昭瑾還頑皮的吐了一下舌頭。


    聽著昭瑾郡主喊項北哥哥喊得親切,蘇蘇心中不由得一酸,不過轉念一想,草原女兒性子直爽,自己計較這些倒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於是臉色一紅,好在昭瑾郡主並沒有看出異樣。


    姐妹正在聊天,氈房掛簾輕輕拍動,昭瑾臉上一喜,“你聽,這腳步聲和敲門聲就是項北哥哥的。”


    昭瑾迎出房門,果然帶進來了少年項北。看到了項北,蘇蘇顧不得再去計較昭瑾的熱情,強壓內心的激動,目視著麵前的少年走近身旁。


    “蘇蘇,你終於醒了,感覺可好些了?”項北也想讓自己顯得平靜,奈何聲音卻有些微微顫抖。


    “嗯,多虧了昭瑾郡主。我已經好了,咱們可以繼續趕路了。”


    “那怎麽行?”一旁不解風情的昭瑾郡主插話進來,“蘇蘇姐姐,你的病還沒有好呢,大夫說你至少還要修養半月呢。”


    “可是你項北哥哥身上的傷可等不及呢。”蘇蘇意味深長的說道。


    “什麽?項北哥哥身上也有傷,我去讓大夫也給他看看吧。”


    項北苦笑一聲,“我的傷隻怕沒藥可醫,不勞郡主費心了。蘇蘇,你安心養病,我覺得好像仙蟲也沒有那麽折磨了。等你的病好了,咱們再上路不遲。”


    蘇蘇還想說服項北,奈何虛弱的身體已經吃不消,頭一發昏,又要睡去。雖然二人有太多的話想說,但礙於昭瑾郡主,又不好多說,於是項北囑咐蘇蘇好好休息,就又準備返迴和天默住的馬車上。


    昭瑾郡主卻一直陪著項北走出了帳外。


    項北還以為郡主是在送客,慌不迭地的想要勸阻昭瑾。這段時間日日探望昏迷的蘇蘇,雖然兩人熟絡不少,但項北始終還是礙於昭瑾的身份,有意保持距離。


    “項北哥哥,蘇蘇姐姐已經休息了,我剛好心中煩悶,想要出去走走。你若無事,可否一起走走。”


    項北撓了撓腦袋,好像也找不出什麽理由推辭,不好迴絕,就隻好一口應下。


    項北跟著昭瑾二人走出營帳,昭瑾讓下人牽過兩匹駿馬。郡主自己有專門的坐騎,一身栗色鬃毛油光鋥亮,又給項北牽過一匹渾身烏碳,隻有四蹄上有一圈白紋的高大駿馬,


    “這馬性子溫順,腳力非凡,剛好可配項北哥哥。”郡主一邊說著,一邊翻身上馬,揚起馬鞭,猛抽栗馬,馬兒吃痛,前蹄騰空,噅噅高鳴,隻待四蹄落地,瞬間騰空躥了出去。


    項北雖然也會騎馬,奈何與昭瑾比起來,騎術還是略顯拙劣,他也抽打起自己的烏騅馬來,卻不似昭瑾郡主那般自若。


    兩匹快馬在已落薄雪的草原上狂奔,馬蹄過處,隨即揚起一片片白霧,昭瑾郡主火紅的披風隨風飛揚,項北圍在脖頸上的火狐圍巾也迎風擺動,兩抹赤紅給白茫茫的世界留下兩道紅色的掠影,至少這兩抹紅色交織一起,彼此不會顯得那麽孤單。


    轉瞬之間,昭瑾帶著項北就奔出數十裏外,栗馬雖然啟動迅猛,但顯得高大的黑炭烏騅耐力更勝一籌,兩匹馬漸漸並駕齊驅,昭瑾扭頭看了看身邊的項北,大聲喊道,


    “項北哥哥,我喜歡這種奔跑的感覺,我想一直跑過這五百裏沙海,看看那邊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


    或許隻要速度夠快,真的能夠把煩惱甩在身後,項北的烏騅越跑越快,隨著速度的提升,馬背之上反而越來越穩,項北也學著草原部落的騎手們開始吼吼的唿嚎著,一麵大聲的迴應著郡主,


    “昭瑾郡主,我和蘇蘇就來自於這五百裏沙海的另一邊,那邊是山清水秀的綠地家園,夏有涼風冬有雪,春迎百花秋有月,有機會到我們那邊做客啊。不過,我倒是更想一直奔跑下去,想去看看這天下,到底有沒有盡頭。”


    “好,那我們就一直奔跑下去!”


    昭瑾難得的開心大笑起來,常年被草原上的風沙撫摸的兩腮帶著揮之不去的紅澤,像是一朵迎風怒放的馬蘭花。


    ……


    傍晚時分,項北才重返部落外的駝隊馬車。在昭瑾郡主的執意之下,項北隻好接受了她好心相贈的那匹烏騅。


    馬車之上坐著盲眼老道天默,想必是一個人無聊的久了,氣唿唿的擺弄著手裏的幾個銅錢,一次次的在竹筒裏搖勻,再灑落在麵前的板子上,隨即又用手摸索著撿起來,不耐煩的扔迴竹筒,嘩啦嘩啦又是一通猛搖。


    相處的久了,項北大概也了解了天默的脾氣,知道這會兒最好不要搭理他,隻是從懷裏掏出一塊用油紙層層包裹的烤羊腿。


    油紙一開,馬車裏頓時香氣四溢,天默終於繃不住口水,吸溜了一口,“臭小子還知道迴來,快把我老人家餓死了,你但凡有點良心,也該讓我先墊墊肚子。”


    項北就把羊腿遞到了天默那雙永遠髒兮兮的大手裏。


    天默連手中的竹筒都顧不得放好,直接向身旁一丟,頓時幾個銅板滾落一地。可天默全然不顧,隻顧拚命往嘴巴裏塞著烤肉,。


    項北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很是可笑,不禁打諢道,“道長,剛才開卦卜出什麽了。我們什麽時候起身才好?”


    天默抱著羊腿正啃的心滿意足,顧不得認真迴答項北的問題,隻是嘴裏嘟嘟噥噥的嘮叨了一句,“還出什麽發?寄人籬下,命犯桃花,吃飽喝足,啟途不發。”


    “嗯呢,嗯那,這羊肉烤的火候剛剛好,就是孜然放的略顯單薄。”


    這老道胡言亂語慣了,現在他的克星蘇蘇又不在,項北伸了個懶腰,感覺有些乏了,轉身蜷到車廂的角落裏沉沉睡去。


    天默聽到項北的微鼾聲響起,摸了摸身上的一個錦囊,歎了口氣,“這次出發,隻怕前途未卜,你們都準備好了麽?”


    一旁的小白狼似乎聽明白了天默的自言自語,把天默給它的骨頭啃了一半,吐了出來,用舌頭舔了舔天默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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