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聖李慕白,最後禦劍飛升,世人耳聞多於目見。自此以後,李家世代隱居南越武夷山,並且再無絕世高手出世,禦劍而行和無雙劍氣都成為了神話一般的存在。


    直到李重光這孩子靈童般降世。


    李重光出生的時候,倒也沒有傳說中的霞光瑞彩那些種種異象,隻是這娃娃的哭聲比一般的孩子更響亮一些。


    原本父母都想著這孩子能好好讀書,將來入仕為官,或者經商行賈都可。不圖他重振門楣,至少能亂世求安就好,至於重光這個名字,據他爺爺說,這孩子注定是要來重新光耀劍聖之威的。


    眾人隻當是老人的玩笑,卻沒想到這孩子三、四歲,就開始讀書識字,異乎尋常的靈性便顯現了出來。


    一般的孩子在這個年紀時,大概還是和泥巴,扔石子,或者跟在大孩子屁股後麵當嘍囉的年齡,可是李重光卻偏偏喜歡獨處,並且對李慕白留下的那些晦澀難懂的心法尤為癡迷。


    到了五歲的時候,重光不僅識字三千,而且已經鮮有和周圍人玩耍的心情。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當年據說是李慕白悟劍得道的九曲溪處獨自參悟那些李家傳下來的無雙劍氣心法。


    “意走太虛,劍行九重,無雙無鋒,方斬紅龍……”


    試想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背山麵水,整日整日的靜坐無語,唯有亂風撫動衣角時,才讓人察覺那不是一尊雕塑,常人眼中這明明就是入魔。


    母親自然心疼重光,起初總是想方設法阻止他去冥想,逼他按時迴家,可是終究還是拗不過這個固執的孩子。到最後,愛子心切的李母隻好親自拎著食盒,一日三餐的送到重光麵前,不想這孩子餓著。


    重光悟道的地方是一處突出懸崖的平整石台,平台下麵就是九曲十八彎的九曲溪,登上石台隻有一條荊棘叢生的彎曲小徑。母子二人擰起脾氣來,母親也不聽兒子的勸阻,堅持一日三餐的攀山越嶺送飯食來,常常被荊棘刺得遍體鱗傷。


    重光卻越來越癡迷於悟道悟劍,冥冥中似乎感覺到劍聖留在九曲溪的那一縷劍魂,在等著和自己相見,可是這感覺越是強烈,那種豎立在他們之間的屏障就越是堅不可摧。


    數百年間無人能夠參透的心法,不是一句天賦異稟就可以參透的,太虛幻境是否真的存在,九重天是否與這個人世間相連,無雙劍氣到底是什麽樣的,那條傳說中的異獸紅龍又是否真的出現過,這些問題常常令李重光的心情無法平靜。


    從五歲到十歲,一個孩子,不問寒暑,始終打座在那塊石台上,他的母親,一個嬌小的婦人身影也始終堅持在山路上穿梭。


    終於,一天傍晚,母親再次坐在一旁,默默看著重光把食物吃完,準備轉身離開時,重光突然喊住了母親,“感謝母親這些年來的辛勞。”


    像一貫的語氣一樣平靜,但這有些突然的感謝還是讓李母感到一絲不同尋常,她不禁停下腳步,扭頭看了看這個少言寡語的兒子,“重光,你這是怎麽了?”


    “母親,我想讓你看一件東西。”


    李母更加好奇,這孩子一向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今天怎麽不僅主動和自己交流起來,似乎還有一絲激動溢於言表。


    “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流雲。”


    說著,李重光把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把古劍抽了出來。劍鞘顯然曆盡滄桑之感,不僅有了斑斑鏽跡,連掛鉤處的牛筋都磨得黝黑鋥亮。但是寶劍一旦出鞘,雙刃上的殺意頓時寒氣逼人,讓不懂劍術的李母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流雲雖然削鐵如泥,但是畢竟身長不足三尺,比一般的寶劍還要短上不少。


    “我在上麵一直都感受到先祖的存在。”李重光麵朝李母,卻又像是自言自語。


    “先祖說重劍無鋒,長劍無疆……其實我一直都想找到無鋒無疆的這把寶劍。”兒子話讓母親無法理解,但是她卻是他此刻唯一的聽眾,而且也是最虔誠的聽眾。


    “母親,我想我找到這把劍了。”


    最後這句話雖然讓李母依舊有些不明就裏,但是卻心中莫名的一顫,“光兒,你說什麽?你找到什麽了?”


    “我找到無雙劍了……”


    李重光緩緩的站起身來,手中緊握著那柄流雲,朝著母親身後隔空一揮,李母瞬間感到似乎有一陣勁風從身旁刮過,想要再迴身看時,身後已經傳來哢嚓一聲巨響,接著,目光所至,十丈開外一棵碗口粗的小樹,竟然是攔腰斷為兩截,截麵平整的仿佛是被一斧子砍斷的。


    李母的身子一下僵住了,呆呆的半晌說不出話來。她雖不習武,但家譜傳承,宗族遺訓,這樣一招隔空斬斷十幾丈外的樹幹,隻有一個結論,


    “光兒,你,你竟然可以操縱劍氣了?”


    “嗯。”李重光點了點頭。


    李母無法做到像李重光這麽平靜,丟掉手中的食盒,衝上前去,一把就把自己的兒子抱在了懷裏,十歲的李重光個子已經不小,腦袋貼上了李母的下巴,李母用下巴點著兒子的頭頂,激動的聲音都在發抖,“光兒,你才十歲,就能掌握無雙劍氣了?我兒子十歲就學會無雙劍氣了……”


    李重光被李母的懷抱擠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他雖然也很激動,但是表麵卻格外的平靜,不顧母親的喃喃自語,自顧的說,“這劍氣應該還不算無雙,無論是距離還是力道,與先祖的劍氣相差甚遠。”


    “光兒,你才十歲,而且連個老師都沒有,靠自己就悟到了無雙劍氣,在為娘眼裏,你已經是這個世界上劍術最高超的人了。既然你已經悟道了,走吧,今晚就和娘迴家,也讓你那個老爹見識見識咱們李家真正的劍術……”


    哪知李重光卻打斷了李母的話語,“母親,我隻是偶爾能感受到劍氣如何激發,卻還談不上掌控,另外,先祖說的那個太虛九重,我還不能理解。我還要繼續在這裏參悟,也想搞清楚紅龍是否還在這裏。”


    李母熟知自己兒子的脾氣,李重光做出的決定不會發生改動,但她依舊難以壓抑自己內心的激動,“那好,光兒你要保重身體,晚上天涼,睡窩棚的時候記得多加被子,我先迴去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你那個死鬼老爹,他自己沒有天分,根本感受不到劍氣的存在,就一直跟著那些沒事幹的人,懷疑自家先祖是不是撒了謊。”


    石台不遠的林子裏,李母托工匠給李重光搭建了一個結實的窩棚,這樣,即使李重光不迴家也能有個休息的地方。李母交代完後,就興高采烈的迴去稟報老爺去了。


    李重光的父親李萬宗,雖然也有三腳貓的拳腳防身,但他自己都不信祖上這些流傳下來的傳說,他致力於行商天下,販賣布匹。


    雖不是習武的料,但李萬宗經商有道,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在他眼裏,李重光不知是受了什麽蠱惑,竟然固執的非要去悟劍論道,這讓他一個做父親的不能接受,幾番爭執後,父子二人心生罅隙,


    無雙劍氣,李家的失傳絕學,自己的兒子竟然參悟了,李母興高采烈的跑迴家去,一定要把這個喜訊告訴家裏掌櫃的,一是自己的兒子竟然悟到了無雙劍氣,另一個也想借此機會,彌合一下父子二人之間的溝壑。


    “是麽?”果然如李母料想的,李萬宗聽到兒子自己悟出了無雙劍氣,眼珠子瞪得溜圓,他相信自己的妻子不會騙自己,而那個不聽話的兒子,如果能走到這一步,莫非真的是祖宗顯靈。


    李萬宗特地為此烹羊宰牛,去李家祠堂裏祭拜了曆代先祖,那裏,供奉著李家曆代先祖的靈牌。


    “夫人。”最後,李萬宗還是多少有些顧慮,“迴頭有機會我偷偷跟去,你讓那個小子再施展一次劍氣,讓我也看看那小子是不是做了手腳。”


    “你還不了解你這個孩子?”李夫人嗔怪道,“他一身傲氣,怎會想要靠謊言來贏得咱們的關注。”


    不過,李夫人明白自家老爺的意思,是他也想要去看看兒子,這正是李夫人真正想要的結果。


    石台之上,李重光領悟劍氣的喜悅卻沒有持續多久,他反而感覺到自己被一種無力之感越攥越緊。太虛,九重,紅龍……他心中默念著這些心法中的存在,迷茫又無助的捫心自問,這無雙劍氣到底和這些東西有什麽關係。


    第二天傍晚,李萬宗忙完了一天的生意,看著李夫人小心翼翼的把飯菜收拾進食盒,忍不住催促李夫人手腳再麻利些。


    李夫人心中好笑,丈夫總是一臉嚴肅,但每每遇到事情,卻總比自己的光兒還要沉不住氣。但也不好拆穿老爺,在他的一再催促下加快了手腳,夫婦二人相扶著一起朝山上石台進發。


    隨著山路越來越難走,李萬宗接過夫人手中的食盒,不禁抱怨起來,“這山路如此難走,真是難為夫人了。哼,那個不肖子,看我上去後不好好的教訓他,害的自己母親日日如此辛勞。”


    李夫人握住李萬宗的手腕,“老爺說的哪裏話,我卻覺得光兒如此有主見,才是真正成就大事之人。老爺和我這日日的勞作,不就是為了咱們李家能家和萬事興麽。”


    想是李萬宗的心情不錯,聽著夫人的勸導,倒也沒有反駁,隻是看看山路偏僻,四下無人,也把夫人的手腕緊緊攥在手裏。


    山路難行,野林茂密,落日的餘暉被繁茂的枝葉擋在了林木之外,剛剛走到半山腰,夫婦二人的身影就被斑駁的樹影掩蓋起來,二人不得不點上燈籠照亮,正在他們低頭專心趕路的時候,密林深處突然隱約傳來一陣年輕女子的唿救聲,“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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