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頌沒能阻住小師叔去斬殺沙魈,甚至沒能保全住他的屍體。


    小師叔的整個胸膛被沙魈那隻利爪掏出一個通透的大洞,一顆還在砰砰跳動的心髒也被一口吞嚇,沙魈還用舌頭卷了一下嘴邊淌出的血水,然後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


    天頌一擊不中,便不戀戰,迅速又退迴自己的方位。


    鬼屠天罡大陣已破,道行不弱的小師叔被沙魈的幻境奪去了性命,天頌眼睛瞪得通紅,但並未失去理智,大喝一聲,


    “各位道友,重新布陣!”


    “是!”天頌的一聲令下,讓原本慌亂的眾人重新燃起了鬥誌,隻是躲在不遠處樹杈上的天默心中生疑,“這怎麽可能重新布陣?”


    白首山的精英獵殺小隊,帶隊是天頌師兄,其餘還有十二人。這十三人剛好能各守一處陣眼,而鬼屠天罡恰恰就是由十三處陣眼發動的。


    如今小師叔已死,小隊隻剩十二人,天頌師兄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鬼屠天罡是無法啟動的。


    其餘十一人各自歸位後,口誦符咒,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一同看著小師叔空出的那個位置,轉而又一同看向守著主陣眼的天頌。


    天頌卻鎮定的掐訣念咒,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沙魈修滿五靈,雖然還差兩靈才能開語,但是也已經狡黠善思,它忌憚鬼屠天罡的天威之力,卻也明白少了一人,天罡陣將不複存在,而麵前這個年輕的道士應該隻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沙魈一步一步逼近天頌,臉上盡是嘲諷之意,既然這個年輕人是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的頭領,那下一個要殺掉的,就選他吧。


    沙魈的大腳每踏出一步,都在鬆軟的土地上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腳步發出的砰砰之聲仿佛踩在眾人的心口,大家有心想要過來幫助天頌一起抵擋,但沒有天頌的指令,誰也不敢撤離自己的陣眼之位。


    天頌看出了大家的心思,


    “各位,今日唯一的生機,隻在鬼屠天罡,大陣不成,妖畜定會將我們趕盡殺絕!”


    看得出,天頌並未放棄,眾人顧不得心中的疑惑,按照天頌的交代,各自守住元神,一道道靈力再次從十二陣眼處發出,漸漸延伸匯聚,每當兩道靈力交匯一起,便聚成一個結節,繼而這些結節又延伸出新的靈力之索,繼續尋找下一個結節進行匯聚。


    妖獸沙魈略一遲疑,停下觀察了一番,發現大陣由於少了小師叔的那處結節,雖有在用靈索結網,卻始終不能成型,大陣遲遲不能閉合,更加印證了它的想法。


    “嗤。”這妖獸竟然發出一聲像是人類的嘲諷之聲。


    “好!”


    天頌莫名一聲大吼,原本掐著手訣的右手豎起了拇指,指背緊緊貼上自己的雙眉之間,隨即自上而下緩緩劃過,天默心中一驚,差點從抱著的樹杈上掉了下去,


    “什麽?天頌師兄要使用裂魂!”


    裂魂,不是修道之人可以隨便使用的道術,裂魂,是得道之人才能使用的神術。


    天頌師兄還不到三十,怎麽可能使出這等道行的神術,整個白首山上,估計也隻有師父才能使出這種神術吧。


    但天頌不是虛張聲勢,天頌的確要使出神術,這神術,就是裂魂。


    ……


    相傳天帝感懷太虛空寂,升輕靈為氣,沉濁靈為壤,遂又降水植木,繁衍鳥獸,創造出了這個多姿多彩的世界,但總覺得缺了些什麽,最後聚靈造人。


    人類獨享天帝的厚愛,天生就有三魂七靈。正是這三魂七靈讓人不再混跡於鱗潛羽翔,而是有口能言,有腦善思,有心可感的行走於天地之間。


    其他的鳥獸也有向往七靈的個體,但隻能靠自己吸納天地之間遊離的靈氣,苦修無數寒暑,層層頓悟天機,或許也能修得人類的這三魂七靈,隻是每每修得一靈,便是僭越了天帝立約的禁製,因此會招致天罰,大多修行便在這天罰之中灰飛煙滅,罕有能修得圓滿的存在。


    沙魈已經修滿五靈,加上它天生的兇蠻之力,非鬼屠天罡不能壓製。


    但鬼屠天罡獨缺一處聚靈的陣眼,天頌為了啟動大陣,竟然決定啟動神術裂魂,去碰觸被天帝封禁的禦靈之術。


    隻要你的靈力足夠強大,那麽把一份靈力一分為二,就變成兩份靈力存在,這就是裂魂,隻是塑魂造人乃天帝之恩,如果要裂魂勢必破戒,也會遭到天罰。


    天默揉了揉自己的渡靈眼,難以置信的死死的盯著數十步之外的天頌師兄。


    隨著天頌豎起的拇指指尖在雙眉間緩緩劃過,天默看到了,師兄的天庭處,一處略顯淡薄的靈魄慢慢擠了出來,天頌竟然真的完成了裂魂,分裂出另一個“自己”。


    而這另一個“自己”,竟然默默的飄向了小師叔鎮守的那一處陣眼。


    天默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思量“師兄,你什麽時候竟然已經練成神術了?”


    天頌雖然成功裂出了自己的另一個遊魂,但是這樣的神術的確不是凡人隨便可以操縱的,過渡激發的靈力開始瞬間反噬施術的天頌。天頌雙目緊閉,但神情異常痛苦,豆大的汗珠子劈裏啪啦的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那個被硬生生從生魂裏剝離出來的遊靈一進入鬼屠天罡最後一處陣眼,瞬間,這個靈力的節點暴漲出來,織完了大陣靈網的最後一筆。隨即,整個鬼屠天罡再次升騰起一張巨大的困靈之網。


    這下,妖獸沙魈也驚呆了,它沒有想到,麵前這個年輕的道士,竟然能夠施展出可以操縱被天帝封禁的七靈。


    這些渺小的人類,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他們好像並不是渺小的蟲子,他們竟然會有勇氣不斷去挑戰和抗爭那些看似無法麵對的存在。


    看著已經成型的鬼屠天罡,沙魈有點緊張了,它後悔自己的遲疑,更不想再被這個陣法困住,它看出天頌用裂魂術分離出來的那個靈魂,是這些陣眼之魂中最脆弱的一處。於是聰明的沙魈衝著那處陣眼,發起一次又一次的暴戾衝鋒。


    一次又一次的撞擊,讓整張靈網劇烈的晃動,也讓沙魈看到了掙破牢籠的曙光,它的判斷沒錯,這次的靈網還不如第一次的靈網更加結實,搖搖欲墜的靈網已經讓守陣的眾人不堪重負。


    沙魈嘴角再次上揚,它的喜悅來自於征服。


    雖然它隻是在殺戮,但殺戮就是它的征服,靈網晃動之下,那種碾壓對手的快感讓沙魈忍不住再次仰天長嘯。


    與此同時,天頌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猙獰。


    “孽畜,還不束手就擒!”天頌的警告似乎有點不合時宜,至少沙魈並不覺得天頌還有什麽可以約束自己的,它繼續掙紮了一番,瞅準時機,猿臂揮舞,又一個守陣人被他拍死在陣位上。


    “找死?”天頌眼看著一個個守陣人都要死在沙魈的利爪之下,想起先前被吃掉心髒的小師叔,他終於下定決心,


    “我不入地獄,誰超度那些怨靈?如果一切無可避免,那就讓這個妖孽領教一下真正的鬼屠天罡吧!”


    天頌長劍一揮,寶劍像是長了翅膀似的,淩空飛出,沙魈一驚,沒想到這寶劍還能自己飛起來,不過想到先前小師叔的寶劍根本刺不穿自己的皮毛,沙魈心中釋然,覺得自己不用為這些花哨的伎倆擔心。


    天頌並不在意沙魈的輕視,他啟動飛劍並非要針對這個妖物,他啟用的飛劍即將打開鬼屠天罡真正封印。


    這封印凝結著上古之血,這血封印必須要用鮮血和生命來破除,天頌做出了手勢,他要啟動天罡獻祭。


    飛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白光,並沒有刺向沙魈,而是直奔各個守陣之人。唰唰白光閃過,轉瞬之間,其餘幾個戰友盡數倒地,再看他們,已經屍首異處,血濺五步。


    這場景把兇殘的沙魈都給嚇了一跳。自己夠狠,沒想到麵前這少年道士比自己更狠,竟然把他自己一方的剩餘之力完全斬殺幹淨。


    沙魈被這股煞氣所震,預感到形勢不對,轉身就想從大陣中逃離出來,天頌卻不會再給它任何機會,在殺了所有其他守陣人後,天頌念出了最後的咒語。


    “梵天諸神,受我獻祭,烈士之血,濯我罪孽,清戒神兵,助我屠魔……”


    這充斥著悲涼又暴虐的咒語,讓天地之光瞬間黯淡下來,天頌的身體周圍,開始冒出陣陣白煙,他全然顧不得身邊的異樣,最後怒吼一聲,“還等什麽?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天默聽到這個名字就莫名的害怕,因為鬼兵並非人類的士兵,鬼兵飽含夙怨,千古不化,所經之處,勢必噬魂飲血,暴虐成性。據說隻有當年伏屍百萬的人屠兇煞,才能駕馭一隻百鬼之軍,而那個一向溫文爾雅,性情良善的師兄天頌,竟然用如此霸道的命令,去驅動一支百鬼夜行。


    百鬼隻能夜行,夜行百無禁忌,但天頌知道,鬼屠天罡的可怕之處,就是在這個天罡陣中,百鬼不再受晝夜禁製,在這陣中,夜行也可百無禁忌。眼看那個妖物沙魈就要掙脫轄製,屠戮眾生,天頌毫不猶豫的獻祭了獵殺小隊的精英們,召喚出這鬼屠天罡的真正實力。


    刹那間,陰風陣陣天地黯,萬妖兢兢履寒冰。躲在樹上的天默感到整個世界似乎都被一股寒徹透骨的殺意包裹起來,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唯一能做的,隻是把懷中的樹枝抱得更緊。


    如果十人之祭,可以除掉沙魈之妖,免除一場人間災禍,那這筆交易似乎看起來還算劃算,隻是先是動用神術裂魂,後又采用邪術獻祭,師兄天頌的做法,真的對麽?


    天默胡思亂想之間,已經看到大陣之內,一個個被咒怨之氣纏身的鬼魂,慢慢從地下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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