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勒城的夜風格外的蕭殺,在城中唯一的街道上穿過時,竟也能發出鬼哭般的唿哨聲。


    可是客棧老板娘趙媚兒的香閨內卻依舊溫暖如春,唐山校尉隻穿著一件貼身的布衣,一把攬住了趙媚兒豐腴滑膩的身體。


    趙媚兒嬌唿一聲,順勢撲倒在唐校尉幹瘦的胸口,坐到了他翹著的二郎腿上,唐校尉那兩隻幹瘦的爪子就熟練的從趙媚兒衣服的下擺鑽了進去,惹得老板娘又是一聲嗔怪。


    “姓唐的,還沒有我弟弟的消息麽?”


    “嗯,兄弟們一直都在幫忙打聽著呢,你放心,隻要他還在北疆,早晚能幫你把他找出來。”


    “那我就先行謝過了。可你天天膩在我這裏,也不怕下麵人說閑話?”


    “這些都是我過命的兄弟,會說什麽閑話?”


    “兄弟過命,那我呢?”趙媚兒佯裝生氣,身子一扭,隻留給唐校尉一個風韻十足的背影。


    “你呀,你就是我老唐的命……哈哈。”屋裏燭火搖曳,頓時春色無邊。


    就在此時,急切的拍門聲響起,“唐大人,唐大人,城外有人要闖我們的夜門。”


    “混賬!”被攪了好事的唐校尉頓時大罵起來,“誰這麽不長眼,咱們殊勒是帝國的門戶,怎麽可能夜晚放人進城,不要理他們就是。要是硬闖,就讓他們嚐嚐咱們的火霹靂。”


    “大人,城外看起來是哲別措的駝隊……”


    “什麽?”已經滾到床上的唐山校尉聽到哲別措駝隊的名字,頓時從溫柔鄉裏翻身躍起,順手就披掛起了床頭的衣物。房門一開,已經穿戴整齊的大夏殊勒城最高長官唐山大人,手握長劍,拉起門外報信人的衣領子,“走,看看去。”


    城門外,在寒風中搖擺的燈籠發出微弱的青光,唐校尉攏了攏目光,看清來人果然是前日報關通行的哲別措的駝隊,唐校尉心中一沉,莫非沙裏飛失手了?算了,先把這些傷痕累累的走鏢人放進來再說。


    “耿忠,王剛,小四戒備,城門隻開三尺,讓他們一個一個進來。”


    手下們按照唐大人的吩咐,挨個把駝隊放了進來,最後還跟進來了蘇蘇、項北和天默。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哲別措臉上的血跡還沒有擦幹淨,被鮮血浸透的膀子用布條緊緊箍住,一進城門,仿佛重獲新生般的暗自慶幸。


    唐山校尉覺得自己不能再假裝視而不見,於是喊哲別措到校尉營裏問話。隻有項北留意到,唐山大人的眼光特地在響馬子要劫的那兩峰駱駝身上來迴轉了幾轉。


    ……


    大漠深處,悍匪沙裏飛迴到自己盤踞的老巢,把身上的黃馬褂扯了下來。胸前的護心銅鏡已經被蘇蘇的箭頭撞出一個深坑,手下趕忙找了些跌打酒給沙裏飛胸口的淤血處噴灑止痛。


    沙裏飛一邊齜牙咧嘴,一邊招唿著手下,“啞巴迴來了沒有?”


    一會兒,門外闖進來一個黑布罩頭的大個子悍匪,正是故意激怒哲別措,指揮響馬子劫鏢的那個,


    “老大,啞巴迴來了一半兒。”


    “特娘的,啥叫迴來一半兒?”


    “咱們今天放的兩個暗樁是啞巴和聾子,剛才聾子用馬把啞巴的屍體拉了迴來,隻剩上半身了。聾子說看到沙蟲把啞巴的下半截給吃了。”


    “胡說八道,咱們在這生活了這麽多年,哪有什麽傳說的沙蟲,你讓聾子進來。”


    聾子並不聾,就像啞巴也不是不會說話一樣,因為這兩個家夥都不怎麽喜歡搭理人,因此響馬子們互相稱唿時就給他們留下了這兩個外號。


    啞巴眼神犀利,能看出數裏遠的光景,因此常常負責這支響馬隊伍的偵查,白天沙裏飛看到形勢不對,帶著大隊人馬撤退的時候,啞巴和聾子被留下來遠遠的繼續監視哲別措的駝隊。隻是最後迴來的,卻是聾子把啞巴的上半截身子帶了迴來。


    聾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左右的樣子,被沙裏飛喊到身邊,反複對質,也沒有問出什麽不妥。老奸巨猾的沙裏飛不禁開始尋思,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那個駝隊裏暗藏的神秘箭手,那個一肚子壞水的唐山校尉,還有這莫名奇妙冒出來的什麽鬼東西沙蟲。


    沙蟲一直隻是大漠裏不知什麽時候傳下來的傳說而已,從沒有人親眼見過,可是看啞巴留下的那半截身體,確實是被數層牙齒狀的鋒利之物切割開來的樣子。


    黑頭巾裹臉的悍匪是沙裏飛的親信,綽號黑熊,看著沙裏飛一直沉默不語,等的有點不耐煩的詢問,“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


    沙裏飛又想了半天,“我們這隻有聾子沒落底子,官府應該也懷疑不到他,就讓他先去殊勒探探風聲。”


    黑熊點頭稱是,像他們這樣名聲在外的悍匪,進入殊勒城等於是自投羅網。


    聾子也不廢話,聽到沙裏飛的安排就準備動身,沙裏飛拍了拍聾子的肩膀,“孩子,我現在最看好的人就是你了。辛苦你去殊勒走一趟,打聽打聽到底是什麽情況吧。”


    看著聾子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黑熊偷偷問沙裏飛,“老大,你不是說這小子來曆不明,我們要提防著點麽?”


    “要不你去?”沙裏飛沒好氣的嗆了黑熊一句,黑熊頓時語塞。


    現在莫說是去唐山罩著的殊勒搜集情報,單是他們說的那些藏身於砂石之下的怪獸沙蟲都夠黑熊喝一壺的。


    正如悍匪們推測,殊勒城裏的氣氛也陡然緊張起來,聽完哲別措的描述,唐山校尉口頭安慰他幾句,說是至少殊勒是安全的。可等送走哲別措,唐山大人立刻招來了親信耿忠,“耿忠,立刻進入戒備。告訴弟兄們非常時期,辛苦大家,所有的輪休立刻取消,大家全部雙崗值巡。一旦有異常,立刻報我。”


    “是!”耿忠跟隨唐山很多年了,從他的神情裏就能夠看出什麽時候可以開開玩笑,什麽時候又必須一本正經的全力以赴。


    隻是有一事耿忠想不明白,加強巡邏能擋住那些可怕的沙蟲麽?


    唐山大人這才耐心的解釋,沙蟲如果真像人們描述的那樣,那要是攻擊殊勒就是天要亡殊勒,沒有必要去和天意抗衡。現在更主要的任務,首先是保證城池的安全。以他對沙裏飛的了解,這個莽夫隻怕很快就要對殊勒城動手。


    一切安排妥當手,唐大人站起身形伸了個懶腰,捶了捶自己發酸的後腰,還想著能與老板娘趙媚兒再續前緣,哪知客棧的一個夥計已經跑到了校尉營,


    “唐大人,我家主人托我給您帶個話,說是客棧今晚的客人太多了,就請唐大人還是在校尉營留宿吧。”


    “這個臭婆娘……”唐山大人心中雖有怨氣,嘴上還罵罵咧咧,但似乎有點忌憚趙媚兒,竟然聽話的留在了校尉營裏。


    趙媚兒的客棧也真是熱鬧了起來,幾個夥計忙著給風塵仆仆的駝隊安排住下。鏢師們死傷了同伴又受到了驚嚇,夥計們稍有慢待就會招致他們的不滿。隻有項北三人稍顯平靜,天默老老實實的迴去他的柴房,項北一路之上都強撐著讓自己清醒,如今平躺下來,立刻又進入昏睡,蘇蘇不顧老板娘的熱情邀請,執意守在項北的房間,多年的殺手生涯讓她養成了習慣,隻要敵人還在附近,那就要時刻提防他們的反撲,即使是在殊勒城內,她依然不能讓毫無防禦能力的項北獨自麵對響馬子的威脅。


    “那好吧”趙媚兒擰不過蘇蘇,隻好交代下人給項北的房間臨時支起一張小床,多添加了幾床被褥,自然又是讓蘇蘇好一陣感激。


    這動靜一直鬧騰到後半夜,整個殊勒城才又徹底安靜下來,或許這個人氣冷清的邊陲小城也經曆了前所未有的疲憊,想要借著夜晚的黑暗沉沉入睡。


    城牆一處隱藏的拐角裏,一個黑影借助飛爪,從城外一直爬到了城牆上,然後又趁著不時經過的巡邏小隊的間隙,翻身進入城內。


    黑影東摸西藏,幾個閃身就順利摸進了城牆附近的校尉營裏。唐山校尉不僅叮囑手下要加強戒備,自己也枕戈待旦,全身披掛,黑影輕推唐山的房門時,唐山已然警覺,等黑影剛剛探入半個身子,唐山的長劍已經從門後架在了黑影的脖子上。


    黑影摘下臉上的麵罩,燭光搖曳,竟然是沙裏飛派來的響馬聾子。


    唐山看了看聾子的身後,“你怎麽來了,不怕被人發現?”


    “唐大人,是沙裏飛派我來的,他想讓我打探一下駝隊的情況到底如何,那個神秘的箭手又是什麽人。更主要的,”聾子頓了頓,“他想讓我看看這事是不是你布的圈套。”


    “沙裏飛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是我也不會蠢到和他公然決裂。駝隊裏混進去個射箭的丫頭我也沒有料到。再說那沙裏飛也太慫了,區區一箭,又沒有傷到他,自己膽小怎麽反而懷疑起我來了?”


    “小龍,記得我交代你的,一切以安全為重,千萬不要引起沙裏飛的懷疑。”


    “嗯,多謝唐大人關心。”


    唐山覺得還不夠貼心,又端起桌子上的酒盞,盛上一碗烈酒,“小龍,這大漠的晚上寒意刺骨,你趕緊喝兩口暖暖身子驅驅寒氣。”


    小龍也不客氣,端過酒盞一飲而盡。


    早晨的陽光再次喚醒殊勒城的時候,一切似乎和之前沒有什麽不同,狂風已經走遠,一些家戶已經開始生火做飯,小城冒出的幾縷炊煙嫋嫋著上升,很快在半空中擰成一股筆直的煙柱。


    遠遠的看去,黃沙,孤城,還有一縷青煙扶搖直上。誰能想到,這安靜的如同水墨畫一樣的殊勒城,很快就會被卷入血光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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