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之下有九州,九州之外有八荒,八荒之外呢?神州的人就很少能說的清了,或許那邊就是惡鬼或者神仙的領地吧。


    不過九州之大,足夠承載天下這些紛爭了。


    九州內,地界最大的國家當屬大夏,而且占據著最豐沃的土地。橫亙東西,通達南北,其東南為無邊瀚海,西北有西羌、北梁和南郡三國鼎立。


    正北穿越五百裏無人沙海,就是被大夏先祖驅趕到大漠深處,北荒之地的遊騎國。遊騎國內部也難免有嫌隙,數十個部落散落在北荒草原,草牧而居。


    正西與大夏隔山相望的,是地域遼闊但人丁不旺的西番國。


    北梁和南郡其實都與大夏接壤並且風俗人情也很相似。隻是犬牙交錯的疆界,日積月累的恩怨,卻讓這些國家之間齟齬不斷。


    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麵前,隻有憐憫和屈從。而在實力接近的雙方之間卻會多有紛爭。


    夾縫中的北梁,北有西羌的鐵鷂子重騎兵壓境,南有南郡的方盾步兵團裹挾,東麵又不時會受到穿越整個荒漠流竄而來的遊騎國輕騎的劫掠。項勝將軍憑一己之力,力阻三麵之敵,可以說是將兵家之力發揮到了極致。其中,最讓他依仗的,就是自己親自操練的玄甲神策軍。


    玄甲神策是從北梁最精壯的青年中選出的佼佼者,依其所長,分編入飛矢,盾槍,疾塵三軍,每軍隻有萬把人,但卻精於所長。


    飛矢軍,是擅長強弓勁弩的弓箭兵。臂力過人,且善於速射,用來殺傷對方快速衝擊的騎兵或者方陣衝鋒的步兵軍團。


    盾槍軍靠的是堅固的鐵盾,其上架著三丈長的矛槍,作戰時,槍柄直接斜插入地麵,為飛矢軍提供掩護,確保不被敵方騎兵近身和包抄。


    而疾塵軍,是北梁最精銳的騎兵,一旦敵方陣型出現疏漏,或者有用來抵抗飛矢的盾牌,疾塵軍負責撕開敵陣缺口,擴大戰果。


    平日裏這三軍苦練自己的專長,又會在項勝將軍的督導下合陣演練,完美的配合將每一軍陣的戰力發揮到極致,創造了無數以少勝多的戰場神話。


    隻是項勝將軍含冤遇害後,曾經的北梁玄甲神策軍心渙散,戰力日益衰落,終不敵南郡和西羌的聯合衝擊。北梁皇室被屠戮殆盡,曾經的神話玄甲神策也隨風而逝,北梁終成了搖擺於西羌和南郡之間的傀儡。


    隨著三足鼎立中玄甲神策的銷聲匿跡,北梁的土地上出現了西羌鐵鷂子重騎和南郡方盾步兵團的正麵對抗。


    西羌盛產駿馬,鐵鷂子重騎是由西羌的侯爺耶布措打造的一支重甲騎兵。原本就高大健碩的西羌駿馬,連同駕馭其上,擅長砍殺的騎手,都被冠以重甲。衝鋒時將三匹駿馬編為一組,甲胄相連,三馬齊進,如同一座小山一樣不可阻擋,單是揚起的厚重的塵土都能令對手膽寒。


    而南郡雖少產良馬,但好在田地上的出產相對豐盛,人丁也較西羌興盛,因此組建了以步兵為首的方盾軍團。方盾軍團以鹿角拒馬樁配合長槍厚盾來對抗鐵鷂子重騎。方盾步兵單人戰力不如鐵鷂子強大,但靠著人數上的優勢,雙方在戰場上打的有來有迴,各有勝負。


    打破了三足鼎立的局麵後,西羌和南郡一時又誰也吃不下誰,戰事成焦灼之態,他們卻萬萬沒有想到,北荒之地的遊騎國忽然崛起了。


    數百年前,遊騎國因為屢次劫掠大夏的腹地,搞得當時大夏的皇帝龍顏震怒,以舉國之力組建雄兵,一直把遊騎國的先祖驅趕至北荒之地。


    也許是因為被大夏的軍隊逼得太緊,遊騎國的部落間彼此猜忌,不斷分化,最終散落在北荒廣闊的草原上。而後隨著數百年的發展,草原之上的部落漸漸人丁興旺,偶爾也會因為領地和資源而互有殺伐。


    十年前,這些部落中的哈蘇亞部落突然崛起,哈蘇亞的部落酋長良木哈逐漸統一了遊騎國的各個部落,他有四個能征善戰的兒子各統一軍,哪個部落若敢流露出一絲不從,都會被這四個王子率軍征服,如今一個強大的遊騎國在北荒草原中悄然崛起。


    四位王子中,最讓良木哈看重的是老二窩別台。不僅手握重兵,而且也是最有謀略和理想的。他眼見北荒沒有別的物產,隻能靠草牧牛羊過活,有時甚至一把鐵菜刀或者銅酒盞都要靠南下到各國去打家劫舍搶迴來。於是,他把目光一直盯到了那個曾經讓遊騎先祖蒙羞的龐大帝國——大夏。


    不過,窩別台也深知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如今看到夾在大夏和遊騎中間的三個小國已經勢同水火並且消耗殆盡,讓他看到了南征大夏的曙光。要征大夏,必先吞三國,而要吞三國,北梁就是最好的跳板。


    今晚,當長孫大人還在對著項勝將軍的遺書感慨傷懷的時候,窩別台的最精銳的三百遊騎兵已經位於鄴城東北的五十裏外。


    這次窩別台親自帶隊,並命令手下,今晚的目標是鄴城的長孫家。任務,是將其府內下人盡數屠戮,但要力保長孫無疆及其家人的安全。屠戮是為了震懾,讓這個老狐狸不再搖擺於各個強鄰。保全是為了利用,要讓長孫無疆為他打開北梁這塊跳板的大門。


    窩別台的這三百遊騎兵是精銳中的精銳,雖然遊騎國的軍馬不如西羌國的高大俊美,但其耐力持久,速度又快。遊騎兵們不僅擅長騎兵的常用戰術,衝擊砍殺,更是有高超的箭術,善於在疾馳中彎弓搭箭,如同生出雙翼的弓箭兵,窩別台之前正是靠著這樣的遊騎兵,擊潰了西羌倚重的鐵鷂子重騎兵。


    這三百遊騎兵每人掌控三匹快馬,騎手途中在兩匹戰馬上輪流騎行,第三匹馬負責馱運輜重。這樣,三匹戰馬即使在疾行中也可以輪流休息,整個隊伍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進行急行軍。修整過後,這最後的五十裏腳程隻怕不到半個時辰就能到達。


    不設防的鄴城之內,應該沒有人知道窩別台的這支輕騎利箭正在向鄴城射來,整個城內仍舊淹沒在黑夜中的靜謐之中。除了那架在空曠的街道上借著星光前行的馬車。


    陪著項北在城西的將軍府殘垣斷壁間待了半天後,直到天黑,項北才默許離開。但蘇蘇決定不再耽誤時間,連夜就要出城繼續北行。


    隨著馬車有節奏的晃動,車廂內的那個少年又陷入昏睡之中。


    蘇蘇已經適應了這種獨自一人趕路的孤獨,時不時的去給項北揶一下被角,用手背去探一下少年的額頭。


    這家夥,平日裏不仔細看還不覺得,那張沒有了血色的慘白麵孔上,竟然是一幅略顯秀氣的精致眉眼。


    蘇蘇不禁捋了一下項北額前的頭發,讓那張臉龐看起來更加清晰,想起昨晚客棧裏這個家夥的囈語,不禁又覺得自己麵頰燙了起來。


    突然,馬車車身驟停,蘇蘇身上不禁打了個激靈,一個鷂子翻身就騰起身形,輕盈的在空中躍過拉車的高頭大馬,落地前一柄閃亮的匕首已經握在手中,泛著幽藍之光的鋒刃直指黑暗中突然冒出來,擋住馬車的一個身影。


    看似黑影被匕首嚇得發抖,實則是蘇蘇被驚懼到了。這是第一次一個生人貼近了馬車卻絲毫沒有被她察覺到。或許是因為自己剛才正在走神吧,蘇蘇這樣安慰自己。


    “大俠,饒命!”


    被匕首架在脖子上的黑影發出一聲慘叫,他身上的一股酸臭之味熏得蘇蘇直皺眉頭,但蘇蘇並不會因為黑影這樣的作態而放鬆警惕。如果有心偷襲,他已經進犯到足以發起致命一擊的距離了。


    “你是什麽人?”蘇蘇聲色俱厲的質問。


    “我,我隻是一個看不到東西的老瞎子啊。”


    蘇蘇舉起馬車上掛著的燈籠,這才看清黑影是一個穿著破衣爛衫,身子骨精瘦的老道,須發皆白,腦袋上頂著一個髒兮兮的發纘。因為雙目已失,高高的顴骨之上,兩個黑洞洞的眼窩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瘮人。


    “為什麽要靠近我們的馬車?”


    “女,女俠。聽聲音你一定是個人美心善的女俠士。你也看到了我隻是一個老瞎子,哪能看到什麽馬車啊。這要不是被你攔著,估計我都要被你這馬車給撞死了。多謝女俠的救命之恩啊。”


    老瞎子臉上的兩個黑洞本就恐怖,聽著他略帶輕薄的話語更是讓蘇蘇反感。有道是人老精鬼老滑,活到了這把年紀,一個盲目之人靠著敏銳的聽覺應該比一個正常人更適應夜晚的黑暗。


    蘇蘇無心與他糾纏,收起匕首,就要繼續趕路。哪知這老瞎子竟然還厚著臉皮用枯枝一樣的爪子扒住了馬車的車幫。


    “女俠,咱們能遇上也是老天安排的緣分啊,你看我老瞎子可憐,說不定一會兒又要碰上官爺殺人,不如您行行好,我們結伴同行一段可好。”


    “對不起,不順路。”蘇蘇沒有心情打岔,揚起馬鞭就要繼續趕路。


    哪知這老瞎子竟然不撒手的耍起賴來,


    “姑娘,您要是不幫我,隻怕我今晚就要死在這了。”


    “那和我有什麽關係!”


    這番爭執把車廂內的項北驚醒了過來,他用虛弱的聲音詢問發生了什麽,未等蘇蘇作答,老叫花子就哭起可憐來了。什麽孤苦伶仃,夜路難行,相遇是緣,不如結伴同行之類。


    項北看看窗外還是後半夜的光景,用自己的靈息也探不到老家夥身上有什麽功夫,一時心軟,遂向蘇蘇求情,


    “既然相遇是緣,那就不若同行吧。”


    “不……”,蘇蘇的“行”字還沒說出口,老叫花子就像個大馬猴似的一撅屁股爬上了馬車,


    “多謝恩公的救命之恩,多謝恩公的救命之恩。”


    項北忍住身上的疼痛艱難的往車廂裏麵讓了讓,老叫花子盤腿就坐了下來。嘴裏還不住碎碎念著,“我就覺得這個世道還是有好人的。”


    “老人家,您要去哪裏?”


    “嗯,你們往北走,咱們肯定順路的,我要去白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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