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並不滿足於胳膊搭在扶手,反而換上手指掐著,「也許他愛的並不是顧清這個人,而是顧清取得的榮耀, 因為這個人高高在上, 炫耀奪目,所以他就要將這個人拉下來。」


    老人側著臉垂下眼皮看著蹲在身旁的omega,那是和顧清如此相似的一張臉, 但比起母親的自信開朗,女兒更偏向內斂固執。


    老人不僅想如果同樣一件事放在眼前omega的身上, 會是何種反應。他心裏這麽想,同樣也問出了口, 「小姑娘,如果當年你是你媽媽,你會怎麽做?」


    如果她是當年的顧清,在未來前途一片坦蕩,眼看抑製劑研究取得成功時,被alpha利用抑製劑副作用強上而懷孕,她會怎麽處理。


    秦淮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但她還是垂下眼睛,冷靜仔細思考了幾秒鍾,眼神凜冽道:「魚死網破。」


    這是秦淮給出的答案。


    老人起先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笑時眼角流出一滴清淚,那是對顧清的懷念,「如果顧清當時也是如此想法,那該會有多少人站在她身前保護她。」


    秦淮先是一愣,正想開口時,緊接著耳邊傳來老人略帶故事感的嗓音。


    那天早上他替換了晚班的保安,手裏拎著幾個生煎包坐在保安亭吃著。已經八月份的天氣,一大早起床還是會被熱的額頭冒汗,風扇的風嗡嗡吹著,他額頭的汗卻還是淌個不停。


    作為實驗室的保安,他是驕傲的,因為他知道實驗室的人在研究多麽偉大的東西,這個東西一旦研究出來,對於國內生物方麵都是一個極大的突破。


    他翻閱手裏的書,一行一行的閱讀,不放過每一個字,這本書是實驗室老大顧清給他的,怕他看不懂裏麵甚至做了標記。


    就在他翻了一頁後,保安亭前忽然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然後是閘門滴滴響聲。


    這間實驗室保密性極高,不管出入都需要刷卡,平常沒帶卡的研究員都得在他這裏簽字。


    他從書中抽離出來,看向站在門口的人,隨後眉頭皺了皺。


    眼前的alpha二十歲出頭的年紀,長得清秀板正,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的書卷氣,但不同於實驗室其他人的蓬勃朝氣,眼前alpha更多的是一種陰鬱的氣質。


    他一直不是很喜歡這個alpha,眼下這alpha不同於以往的嚴謹,此時衣衫不整,頭髮淩亂地站在閘門出口,眼圈泛紅,眼底隱隱透出瘋狂的喜悅。


    即使再不喜歡,秦止境也是實驗室的一員,他隻能壓下心裏的不喜,起身透過窗戶喊:「沒帶卡嗎?」


    對方並沒有迴答。


    他耐著性子又重新問了一遍,這次秦止境終於迴神,扶起眼鏡腿的動作略有些侷促,「對。麻煩你幫我開一下。」


    「那你往後退一步。」他提醒了一句,然後縮迴身子按下裏麵開關。


    閘門大開,裏麵alpha一個閃身走出。


    他盯著alpha急匆匆的背影,搖了搖頭,繼續開始讀眼下的書。


    他看這本書並不是那種囫圇式讀法,而是結合著顧清的筆記,顧清思路清楚,寫在空白處的話絕不是廢話,他越看越對顧清欣賞起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又有一道腳步聲從保安亭門口經過,隻是比起那些幹脆的腳步聲,這次腳步聽起來有些拖拉。


    他再次抬起頭,眼神不可思議。


    在他眼裏的顧清,性格開朗健談,穿著大方得體,像個小太陽一樣溫暖所有人,可眼前的顧清好像是那個顧清的反義詞,沉默不語,衣冠不整,髮絲淩亂,眼尾帶著紅痕,眼神有些呆滯。


    他立即站起來,從保安亭裏走出來,「小顧,怎麽了?」


    因為顧清不喜歡別人喊她老師,並且特意叮囑長輩喊她小顧,說是聽起來親切,就像一家人一樣,時間長了,大家也都習慣了。


    聽見有人叫自己,顧清下意識抬頭,隨後又像想起什麽,動作快速地又將頭低下,像隻受到驚擾地小鳥。


    即使顧清動作很快,但他還是看到了,隻是這次看的更加清楚。顧清眼睛褪去往日的清澈,變得膽怯而懦弱。


    「小顧,你這是怎麽了?」他是beta,無法嗅見空氣中的信息素。


    顧清擺擺手,「沒事,大伯,您幫我開下門,我還有事先迴去一趟。」


    他以為顧清隻是身體不舒服,便迴到保安亭摁下閘門開關,看著顧清遠去的背影,他還叮囑她好好休息。


    「我還讓她好好休息,」老人說話時,額頭形成幾條清晰的皺紋。


    其實很多事情當時他沒有反應過來,但過了很長時間也就清楚了。


    那次過後,顧清就像變了人似的,不再和他們這些人找招唿,開玩笑,周圍也沒有擁擠的人,她越來越喜歡一個人呆著,也越來越喜歡下雨天。


    最後一次見顧清還是在實驗室,那天雨下的很大,大片的水透過房簷嘩啦灑下,站在門口都無法避免雨水湧上身。他正盤算給家裏打電話,今晚在實驗室湊合一晚時,驀然看見雨中的身影。


    很狼狽。


    這是顧清進來後,他的第一個評價,她身上沾滿了水,頭髮濕漉漉貼在臉頰邊,幹燥的地麵因為她的到來而形成淺淺的水漬。


    看見遞過來的幹淨毛巾,顧清愣了下接過,「謝謝大伯。」


    「不客氣。」他笑了笑,指著外麵的天氣,「這麽大的雨緩緩再迴去,要不小心著涼了又得吃藥。感冒藥副作用大,你起碼得好幾天才能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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