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欣欣想著,突然又明白過來自己被這人的花言巧語給再一次迷惑了。


    用不考功名迴家來威脅她?真不知道是他從來沒有看清楚過她,還是她把他看得太清楚了。


    他以為這功名利祿,這個狀元郎夫人這個名稱對於公孫欣欣而言是那樣的重要嗎?


    公孫欣欣心裏冷笑著,又不妨將計就計地順著書生的話道:“真的嗎?你願意帶著我走?離開這裏?我們一起迴家,迴到大漠邊塞去?”


    書生看著公孫欣欣臉上的笑容,那種期待地眼神。獵物這麽容易就上鉤了,果然是他的青梅姑娘,不懂人情世故,一騙就到手的小姑娘。同時心裏麵又有一些疑似欺騙人的愧疚感——這很奇怪,畢竟書生行走江湖這麽多年,欺騙的人怎麽說也是一抓一大把的,其中被騙次數最多的當然非公孫欣欣莫屬。愧疚感嘛……這種東西他是從來也沒有的,畢竟他是做大事的人,從來不會有這些婦人之仁。


    這愧疚感讓書生很奇怪。


    難道是他出現了婦人之仁這種注定會失敗的感情?這讓書生很惶恐,畢竟奶奶給她說過這事大忌。書生想硬起自己的心腸,就如同很多年前的他一樣,可是當他看到公孫欣欣這章期待地臉之後,他卻覺著心裏麵軟了一片。


    他到底是怎麽了?


    書生覺得他有必要湊錢去看看大夫。


    正出神想著,卻見公孫欣欣冷得有些發抖,伸手拉了拉他給她披上的衣服,水仙花一樣的臉蛋,帶著希望的喜悅看著他。


    他差點就真的說出來:“恩,好,我們迴邊塞,去看大漠孤煙,去聽駱駝鈴響,看著大漠的血紅太陽從我們的頭頂升起來,落下去。一直到天荒地老。讓那些個功名利祿,權謀政局,衣錦還鄉都見鬼去。”


    真的隻是差一點點。因為書生又想起來了他的奶奶,奶奶無數個許諾的日子,無數個期盼的樣子。


    長輩那樣殷殷切切的盼望怎麽能讓她失望?


    書生將目光從公孫欣欣那凍紅了的臉蛋上麵移開,繼續著他虛情假意的戲碼:“我自然是原意帶著我的欣欣離開這個浮華的帝都,帶著你我們一起迴到大漠去。可是欣欣……”可是,可是……連他自己都厭煩了自己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卻又不得不說,“你確定我們真的要這樣的迴去?我這樣一事無成的迴去了,別人怎麽看我且不說,但說,欣欣當時那樣離經叛道地和我一起離開了,現在我們再這樣灰溜溜地迴去,我們怎麽在邊塞立足?你的家人會怎樣看你?會這樣看我?大家會怎樣看你?看我?”他直視著公孫欣欣的眼睛,“還有奶奶呢……這樣的邊塞還是我們的邊塞嗎?”


    公孫欣欣心道說得倒是一派冠冕堂皇考慮周到,說到底不過還不是放不下著功名利祿罷了。


    她也不戳穿他,一臉因為書生所講的情景而難受的樣子,又疑惑地一偏頭,去尋找著這個問題的答案:“既然那不是我們的邊塞了,那麽我們就換一個地方,總會有我們的立身之處的。”她抬起頭,學著他的虛情假意桃花流水:“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邊塞,我的歸屬。”公孫欣欣又迴答他的下一個問題:“至於奶奶麽……奶奶年紀大了我,怎麽會這樣重視這些功名利祿?奶奶這樣好的一個人,一定會成全我們的。”


    書生聽著她的話竟然一時間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


    “最是女兒溫柔鄉動搖心性,奶奶的乖孫孫啊,你要記住,你是不屬於女兒懷抱裏麵的,你不是懦夫,你應該屬於朝堂,為我們家族的輝煌做出自己的貢獻,萬萬不能學了那些個曆史上不成器的人物,什麽‘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樣的想法,乖孫孫你可千萬不能有啊……如果你敢有……如果你敢!看奶奶不打斷你的腿,再也不承認你是奶奶的孫子,我家的男兒!”


    奶奶的話恰到好處地響在了書生的耳邊,書生搖了搖頭暗自笑著自己的心性不堅定,再一次耐心的勸說著公孫欣欣:“奶奶……”要的是光耀門楣那裏可能這樣輕易地放過我們?


    不知道為什麽,書生不想在公孫欣欣麵前說出來奶奶的真麵目,他知道如果說出來了,那麽公孫欣欣就真的和奶奶不能好好的相處了。


    書生在下意識地避免這個比婆媳問題更加嚴重的家庭紛爭。因為奶奶是家裏麵的掌家,如果公孫欣欣真的和奶奶發生了不愉快,那麽公孫欣欣就是真的很難進他這個書香世家的家門了,就算是進了家門也不見得公孫欣欣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書生還沒有意識到他想得這麽遠,把兩個暫時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給避開了。


    “那麽,欣欣,你的家人呢?你真的要因為從此真的不和家人相見了嗎?”書生說著,又慢慢地去誘惑公孫欣欣:“欣欣,我敢保證,如果我考取了狀元,你就是狀元夫人了,到時候我們一起迴去,伯父伯母會知道你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他們會原諒你的。”


    公孫欣欣一愣,沒想到書生會這樣說,這話確實是讓她拒絕不了,她還沒做出反應,見她鬆動了的書生就繼續道:“欣欣,我知道在怡紅院這種青樓裏麵委屈了你,而是,你要相信我,等我考取了榜首,我一定會來贖你,八抬大轎地用狀元夫人的待遇將你迎接迴去。”情到深處,書生上前一步,靠近公孫欣欣想要去握住公孫欣欣的手。


    直到現在書生都不清楚自己說這話到底能不能做到。但是如果他在考慮這句話的可行性的時候就證明他說這話是真心的。


    書生一向是唯奶奶命是從的乖孩子,奶奶讓他靠接公孫欣欣他就靠近公孫欣欣,奶奶讓他討好公孫欣欣,他就討好公孫欣欣。所以,奶奶讓他說公孫欣欣是他的親妹妹,那麽公孫欣欣就是他的親妹妹。


    奶奶說,他是要取大家閨秀的人,借著大家閨秀娘家的勢力往官場裏麵的巔峰上麵爬。


    然而在現在,書生卻打算真的如同他說的那樣,去娶一個青樓女子,明媒正娶。


    這對於初入官場的人來說是大忌,本來你花街柳巷就已經對名聲很不好了,更何況是娶?在考慮清楚娶公孫欣欣,娶這麽一個青樓女子,他將來會遇到怎麽樣的艱難險阻之後,書生還是沒有打斷改變他的想法。


    不管是出於對公孫欣欣的愧疚還是出於對公孫欣欣的愛,書生都要給公孫欣欣這個狀元郎夫人的位置。


    無論將來,他在官場上麵會遇到怎麽樣的艱難險阻,無論他的青雲直上道路將要困難多少。


    無悔。


    這是書生能給公孫欣欣自大的承諾。他還是公孫欣欣的竹馬,是她的情郎,是她的如意郎君。


    誰知道,公孫欣欣卻並不領情,她不動聲色地退開了書生一步,他們本來應該相握的手就這樣彼此分離。


    公孫欣欣還是一如既往地水仙花一樣笑著,輕輕地問他:“所以,你的意思是還是讓我現在怡紅院呆著了?”


    “欣欣,你別胡鬧好不好,我們沒有錢,怎麽去考取狀元?”書生被公孫欣欣將他的手扯離她纖纖玉手的行為惹怒。


    公孫欣欣笑看著書生蹙眉的樣子,她曾經無數次用自己的手去撫平那裏,現在卻希望它們皺得越深越好:“哦?所以為了錢,我就必須待在怡紅院裏麵?你知道怡紅院是什麽地方嗎?這裏是青樓!男人尋歡**的地方?你把你的女人放在這裏麵?你到底當她是什麽了?”她笑得越來越好看,舞姬的打扮將她稱得愈發的美麗,“哦,是了,你怎麽會把她當做什麽,你壓根不可能把她當成一迴事。那麽,我未來的狀元郎大人,你知道貞潔對於我們女人而言又意味著什麽嗎?”


    書生的眉頭果然如公孫欣欣願望的皺成了“川”字。他覺得公孫欣欣現在在無理取鬧,秀才有點不耐煩:“你是我的青梅,我的愛人。你一天到晚又在瞎想些什麽呢?你我怎麽可能不把你當成一迴事?”他希望公孫欣欣可以理智點:“欣欣!你現在是清官,賣藝不賣身的。我們現在隻是賺錢而已。並沒有出賣什麽,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麽不對的話,我們充其量也隻是賺錢太快賺錢太多而已。況且,欣欣依照你的舞藝,這些錢本來就應該是你該得的。”


    公孫欣欣發現和這個人根本沒辦法溝通,她衝著書生大聲嚷著重複了前麵的一句:“你把怡紅院當什麽了?想得這樣簡單?!你把你幹淨的青梅愛人放進了怡紅院裏麵,青樓裏麵。你還以為她真的能夠再幹淨下去嗎?我未來的狀元郎大人,是你太不把怡紅院的男人當成一迴事,還是太把我公孫欣欣當成一迴事了?究竟是狀元郎大人你想得太少太天真還是我想得太多太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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