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潤生思考著,又想起來其實月琉熙自稱的是“小女子”,這本身就低人一等了,按照常理而言,這種時候她本來應該自稱“本郡主”。


    對於小女子這個稱唿嘛,經常在花街柳巷風流的杜戶部侍郎自然很喜歡這個自稱。一下子便也高興了起來,設身處地得真的為月琉熙想了想。


    月琉熙刁蠻跋扈的名聲是因為喜歡秦大將軍而出來的,可是月琉熙為什麽會喜歡秦大將軍到刁蠻跋扈的地步?噫,是了,像秦大將軍這樣清風朗月的人物。你不刁蠻跋扈一點簡直沒有辦法和他交流。


    畢竟身為秦大將軍的小迷弟,杜潤生也是很能理解月琉熙的。這樣一理解頓時覺得自己不上去確實不太好了。況且,不過就是上個二樓而已,月琉熙又不能把他吃了,杜風流公子想了想,覺得上去之後不和月琉熙有什麽正麵交鋒不就好了?如果月琉熙非要和他交流呢?嗯,見機行事罷。杜戶部侍郎覺得他一個大男人沒必要因為一個“小女子”而扭扭捏捏到這個地步。


    摘月的二樓可以躲避雨,因為二樓的結構構造便是出於工匠的善意和巧思。二樓的飛簷屋棚十分的大,而二樓的圍欄坐椅卻是凹進了裏麵來。


    杜風流公子哥上去的時候,本來半歪半躺姿態慵懶雖然不符合禮儀優雅,但是卻格外的好看。現在月琉熙卻是坐正了起來,纖纖手指還在緩緩地整理自己衣服頭發等亂了的地方。


    杜戶部侍郎一看見月琉熙這幅正經端重的樣子,心裏打鼓,隻想著自己或許不應該上來,誰知道月琉熙這是要作甚麽?對他做甚麽?


    出乎杜戶部侍郎預料的是,月琉熙整理好了自己的服侍頭發,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杜潤生。月琉熙微微偏頭,露出了自己一截藕白的脖子,頭發上的簪花流蘇到不了的位置,卻有長的珍珠耳墜做了唿應,而那脖子和珍珠之間,杜戶部侍郎竟然分不出來誰更白。


    月琉熙的目光卻是虛無縹緲地似乎在看外麵將天地虛無縹緲了的大雨。那專注的,卻有空靈的神情,讓杜潤生產生了一種月琉熙在等著候著雨停,可是這個郡主卻又似乎隻是在欣賞雨,或者在想其他事情。月琉熙這樣子的神色實在是讓人猜不清楚她的想法。


    杜戶部侍郎看著月琉熙認真的想了想猜了猜,搖搖頭沒有一個所以然。但是杜潤生卻是知道自己剛才確實是誤會月琉熙郡主了。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思想一點都沒有純透,還沒有領悟人之初,性本善良的道理。


    就算杜戶部侍郎有心道歉,這樣的道歉話道歉原因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況且在這天地一片雨聲的寂靜裏,再說月琉熙專注於雨中的世界事,杜潤生在說些什麽莫名其妙的道歉話其實還是冒犯了月琉熙,於情於理都不是作為一個憐香惜玉的風流公子哥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杜潤生這樣一番自我安慰之後,深以為自己很有理,便也不再說話,站在一旁,寂靜著,目光不知道在哪裏,杜戶部侍郎聽著雨的旋律,想著自己的事情。


    兩個人便是這樣誰也不打擾誰的寂靜著。共聽雨聲,共感雨幕,讓嘻嘻嘩嘩洗滌內心的喧囂,讓清澈的雨露均沾了心靈不潔淨的地方。


    在大雨滂沱快要停止的時候,杜潤生卻聽到了月琉熙輕輕地有種提醒著月琉熙郡主他自己的一聲“啊”。杜潤生不以為意又心下好奇就順著月琉熙的目光給看了過去,入目的是一個大著油紙傘在雨中款款而行,她走得小心翼翼,雖然現在雨小,那姑娘的繡花裙擺卻是有了一層的濕意,像是裙下處的一圈花邊。


    杜潤生沒有看出來什麽名堂,好奇的目光又迴到了月琉熙的身上,卻見月琉熙郡主那漫不經心的神色上麵帶了幾分思考的神情。


    杜潤生自然是更不可能在月琉熙身上找出什麽答案來,也不能冒然的問郡主什麽,要問也得有些眉路啊,不然不是瞎起哄嗎。


    好奇的杜戶部侍郎又去大量那個雨中撐油紙傘款款而行的姑娘,現在因為姑娘走到了側行的一麵,剛才是正麵迎來,所以杜潤生就是看到了一把帶花的油紙傘已經散開如花的裙擺,現在卻因為角度的不同,看清了這個姑娘的側臉。


    這一看清之下,杜戶部侍郎滿滿的都是驚訝。


    這是杜潤生這個風流公子哥認識的姑娘,這姑娘是怡紅院——西秦帝都最大的青樓,不整個西秦最大的青樓。


    “公孫欣欣?”


    杜潤生這一驚訝之下便出了口。公孫欣欣是怡紅院的清字牌姑娘,意思是賣藝不賣身的。杜潤生和這個姑娘有過幾次的見麵和相處,但是畢竟還是沒有太大的映像。


    月琉熙的目光還是有實質地一直在那行走的公孫欣欣身上,等到人已經快消失在轉角,消失在雨幕中,方才應了杜潤生的話:“是,怡紅院的公孫欣欣。”


    杜戶部侍郎也看著公孫欣欣的離開消失,心道之前怎麽沒有發現這公孫欣欣有些這樣優美到吸引人的無法自拔的氣質?就這樣遠遠地在這樓中看了幾眼,就覺得被公孫欣欣給占據了心神,有點久久難以自拔。


    洛雲瑤聽到這個描述的時候,就想到了那撐著油紙傘在雨色裏麵緩緩走過雨巷的帶著丁香花香味的丁香姑娘。


    這樣的人,這樣的情景,這樣的背景,隻要是個人就難以自拔,何況是****,慣是憐香惜玉的杜戶部侍郎。


    這廂杜戶部侍郎這個風流公子哥還沉迷於剛才公孫欣欣給他帶來的驚豔,還想著等會要去怡紅院專門找找公孫欣欣看看她的人,聽聽她的琵琶。


    這邊月琉熙郡主冷冷的聲音已經繼續開口了:“既然杜戶部侍郎知道這公孫欣欣想必也是知道這公孫姑娘最近遇上的難處吧?”


    杜潤生還沉寂在自己的美好思想之中,現在冷不防被月琉熙冷冷地喚醒,聽月琉熙這話原來這公孫欣欣還遇上了什麽難處,這……不正是給了杜戶部侍郎這個風流公子哥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嗎?


    杜潤生立刻很上道地做羞愧狀:“杜某不才,愧不知此事,還請月琉熙郡主告訴則個。”


    公孫欣欣已經消失在了轉角的雨珠鏈裏麵。


    月琉熙收迴了對公孫欣欣的久久注視,轉向了再和她對話的杜潤生,看了杜潤生的那一眼裏麵似乎有些不屑,但郡主大人終歸還是沒有輕輕“嘖”了一聲。隻是又漫不經心地收迴了目光,視線挺留在某一處,專注地打量著,然後悠悠地說道:“公孫欣欣被賣進怡紅院是不得已的。當然這世間也沒有幾個女子不是逼不得已才進入怡紅院的。隻是公孫欣欣進入怡紅院的時候年華正好,真真是豆蔻好時辰。公孫欣欣的父親是走南闖北的商人,在公孫欣欣出生後的那幾年,他們一家子是定居在塞北邊關的,公孫欣欣學的就是胡舞,這一曲胡舞堪稱為一絕,所以在公孫欣欣淪落風塵的時候竟然還能子清字牌自居,裏麵多少是含有對公孫欣欣胡舞的讚揚喜愛的。”


    月琉熙說話不是按照時間順序來的,杜潤生聽著有些吃力,本來還想問為什麽公孫欣欣進入了怡紅院這種地方,這是西秦帝都,而公孫欣欣本來是應該生活在美麗的塞外,何必來見證這人世的悲觀苦澀。


    光是這樣一想,杜戶部侍郎畢竟也是在風塵裏麵打過滾的人,立刻接著月琉熙地話詢問道:“公孫姑娘的父親是不是後來帶著自家老小在西秦帝都來發展生意,誰知道時運不濟,家道中落,於是這狠心的父親便將公孫欣欣買了以求得東山再起的資本?”


    月琉熙郡主沒有看杜潤生。低著頭還是慵懶散散的樣子,迴答杜潤生道:“差不多吧。”


    杜潤生為自己的猜測正確而歡唿雀躍,杜戶部侍郎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這其實就是老生常談的陳芝麻爛穀子的梗。


    月琉熙卻還是將整個事情再說了一次。想將公孫欣欣的悲慘遭遇給講述清楚:“公孫欣欣是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小哥的,那人是敗落了流落在塞外的書香世家的長方長孫,家裏麵讓他讀了很多書,希望他總有一天能夠考取功名恢複光耀門楣。後來這個長房長孫在很小的年紀之時果然考取了當地的秀才。不過,商人和窮酸秀才重來都是互相看不對眼的……”


    杜潤生對這個觀點深有體會,但是也不敢貿然打斷月琉熙郡主的話,便又乖巧地聽著月琉熙繼續這個關於一個青樓女子的故事。


    “後來,縣試,鄉試,省試。那小秀才要進京趕考時候,公孫欣欣要去給他送行,誰知道被他父親給知道了,於是威脅公孫欣欣說她如果敢出這個門。以後就別想迴來了,他沒有公孫欣欣這個女兒。”


    聽到這裏的外表風流內心是幹淨純透的好孩子的杜潤生深吸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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