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告一段落後,傾栩和言疏也準備繼續趕路了。


    傾栩本來很擔心花惜會再有尋死的念頭,不過自從她看見了那片柳新化作的紅玫瑰後,她便安心地守著那些玫瑰花,認真地照料它們。而且就算她還是想不開,隻要有阿雀在,他也會保護好她的。


    言疏對於快要離開盛儒鎮這件事感到很是痛心,在他看來,盛儒鎮的一部分美食是別處找不到的,實屬可遇不可求。於是臨走之前言疏進行了一次大采購,若不是傾栩攔著,他隻怕是要把半個盛儒鎮都搬空。


    傾栩看著懷才書院空地上一大堆東西,發愁地摸著袖子,問言疏道:“這麽多東西,我們要怎麽搬得走啊?”


    言疏一邊數著沒買夠的東西,一邊挑眉衝傾栩一笑,神采飛揚地道:“你放心,我有的是辦法。”


    傾栩睜大眼睛表示不信。


    言疏走到她身邊來,捏著自己腰間的一塊玉佩道:“傾栩你看。”


    傾栩沒看出什麽名堂,也伸手捏了捏那塊冰冷的白色玉佩,詫異道:“怎麽?”


    言疏嘿嘿一笑,獻寶似的道:“這是個儲物的法器,可以把東西儲藏在裏麵,而且任何東西放在裏麵都不會腐爛,所以最適合放吃的啦。”


    傾栩轉頭瞧了瞧空地上的那一大堆東西,再瞧了瞧了這塊小小的玉佩,道:“這...裝得下?”


    言疏喜笑顏開道:“再多幾堆都沒問題。”


    傾栩以前還從沒見過這樣的法器,微張了嘴道:“那之前在夭與鎮的時候怎麽沒有見你用過?”


    “這是後來遇到胡稻的時候從他那裏搶的,”言疏哼道,“他那家夥,好東西可不少,不順個一兩個怎麽行。”


    傾栩失笑,正要說點什麽,畢先生走了過來,手裏拿著包東西。言疏便道:“我先收拾東西啦。”扭頭走開了。


    傾栩笑著看著畢先生,卻不想畢先生忽然行了一禮,驚得傾栩趕緊扶他。


    “千道長,此番多謝你替我解決這鬧鬼之事。”


    “先生不必多禮。貧道做的都是應該的。”傾栩道。


    畢先生搖搖頭,伸手捋了把胡須,歎了口氣道:“按說這荒誕之事總算解決了,我應該高興才是,可......唉,不提也罷。”


    傾栩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心頭也沉重了些。隔了一會兒畢先生又道:“柳新那孩子......以後,會怎麽樣啊?”


    傾栩誠然道:“投胎轉世,也許能去個很好的人家。”


    畢先生點點頭,又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把手中的那包東西遞給傾栩,道:“這些是酬勞,此番多謝道長了。”


    傾栩感覺手中有些太沉,不用看也知裏麵銀子不少。雖然傾栩來捉鬼本意是想賺錢,可這麽多她覺得也實在受不起,於是趕緊將手中的東西塞迴畢先生的手中,道:“多謝先生的美意,貧道心領了。”


    畢先生翹著胡子又要給她,傾栩又還迴去,這麽一來二去的來了幾番,畢先生開玩笑道:“道長難道是嫌少了?”


    傾栩連忙擺手道:“先生說笑了,貧道實在是受不起。”


    “可我實在是不想欠道長這人情啊。”畢先生笑道,“道長,你要是再不收下,我可就......可就......”


    傾栩也笑道:“可就如何?”


    畢先生摸著胡子認真想了想,故作威脅道:“我可就告訴別人你是雲珩子了。鎮上的人要是知道你是雲珩子,肯定都拉著你去看看房子的風水,讓你想走都走不掉了。”


    傾栩心中小小地一驚,未曾想平日裏一心隻顧學堂的畢先生竟然識破了自己的身份,頗為不可思議地道:“先生是怎麽認出來的?”


    畢先生含笑道:“我從前拜訪過你們千雲觀,曾遠遠地見過道長你一麵,不過您一定是不記得了。前幾天你剛來書院的時候我還不曾記起你,不過你說你姓千之後我便想起來了,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雲珩子道長啊。”


    傾栩有些不好意思道:“謬讚謬讚。”


    畢先生趁機把那袋銀子塞迴傾栩手裏,道:“道長還是收下吧,能請到你來替我捉鬼,怎麽能讓你少了酬勞呢。說出去還有損我懷才書院的名聲。”


    傾栩拎著這沉甸甸的一袋銀子,無奈道:“可這實在太多了啊,先生。”


    畢先生揚著胡子笑道:“這算什麽,你太小巧我這書院的收入了。”


    傾栩:“???”


    畢先生神秘一笑,轉身走了。


    傾栩掂著手裏頭的銀子若有所思,扭頭看見言疏還在收拾那些東西。或許是收拾得太急,言疏袖子裏的玫瑰都掉了出來,見他還忙著清點糖葫蘆串,便出聲提醒道:“言疏,你的玫瑰掉啦。”


    言疏抓著一把糖葫蘆塞進白玉佩裏,迴頭看了看地上,笑著對傾栩解釋道:“可能我剛剛塞那堆兔子肉的時候動作太大了,居然把袖子裏的東西甩出來了。”


    言疏彎腰把玫瑰撿起來,小心翼翼地吹走上麵的灰,正要把它放迴袖子裏,忽然間他意識到什麽,抬頭驚訝地問道:“傾栩?”


    傾栩還掂著那袋銀子估算著大概是多少,頭也沒抬地道:“嗯?”


    “你看得見嗎?”


    傾栩迴過味來,滿臉驚愕地看向言疏,求證道:“這是......衷情玫瑰?”


    言疏又是驚又是喜地點了幾下頭,有點激動地道:“傾栩,你能看得見衷情玫瑰了誒!這是不是說明......”


    他沒再說下去,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傾栩看著那朵嬌豔欲滴的衷情玫瑰,那一抹鮮豔的赤紅映在她清澈的雙瞳上。


    她當然知道他的未說盡的話。


    衷情玫瑰,情有所衷。


    這是不是說明,你現在心有所屬了?


    辭別了畢先生,傾栩和言疏收拾好東西,走出了盛儒鎮。


    阿雀的小麵攤今日依舊沒有擺出來。已經接連幾日沒有擺出來了。


    傾栩路過時默默盯著那塊空地看。言疏知道她有些放不下心,便主動提出去花田看看。


    二人慢慢走去了花田。令他們驚訝地是,之前還枯盡凋零的玫瑰花海如今竟然長出了不少的新芽,許多飽滿的小花骨朵點綴其間。


    都是衷情玫瑰。


    “這......”言疏恍恍道,“這是柳新......的?”


    “這是我的。”花惜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道,“這是我這幾天,新養出來的衷情。”


    傾栩心下稍安,微笑道:“看起來很美。”


    花惜迴以一笑,如畫般的容顏幾乎讓山水都失色。那雙如媚如絲的桃花眼不再微微泛紅,丹霞般的紅唇也終於有了一絲弧度。


    花惜道:“我現在......也想清楚了。事已至此,倘若我再尋死覓活,他也不會走得安心。不如我就這樣好好的,然後......”


    她忽然停了話,欲言又止,眼裏藏著細碎的希望。


    傾栩柔聲道:“然後呢?”


    花惜小心翼翼道:“千姑娘,人都是有來世的,對嗎?”


    “是啊。”忽然間意識到花惜的意思,傾栩微訝道,“你......”


    花惜綻開一個絕美的笑容。


    “我想等著他。等他轉世投胎過後,我們再相逢。”


    言疏微愣道:“可是,你要怎麽找到他?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你要怎麽知道,哪一個是他?”


    花惜堅定道:“我會認出來的。”


    “可......”


    “哪怕是找遍每一個人,我也要找到他。”


    傾栩默了一瞬,揚唇道:“好。那我便提前祝你們,久別重逢。”


    花惜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怔了一會兒才又露出笑容:“借姑娘吉言。”


    向花惜辭別後,傾栩和言疏離開了花田。在花田裏他們沒有看見阿雀,花惜說,她贈了阿雀一朵訣情玫瑰。


    “我心裏隻有柳新,我會一直等他。阿雀......我把他一手養大,在我心裏他是我最重要的親人。隻是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知道阿雀心裏的想法,隻有讓阿雀忘了我,他才能開始屬於他自己的生活。”


    傾栩一路走,一路還想著這件事。言疏在她旁邊把玩著玉佩,玩著玩著突然冒出一句:“傾栩,你覺得,花惜現在這種情況,算好還是算糟?”


    傾栩想了一會兒答道:“算好吧。如今她的玫瑰再度開了,說明她已經不再心如死水了,好歹也有了點盼頭。”


    言疏道:“可是,她怎麽可能在這世界上重新遇到他呢?就算她記住了柳新的靈魂,可是這世界這麽大,得找多少人才能再找到他啊。”


    傾栩歎道:“總好過尋死覓活吧。”


    言疏垂眸沉默片刻,道:“也是。有得找已然不錯了。”


    傾栩又歎道:“你說,老天是不是見不得有情人終成眷屬啊?晉陳他們之前也是,花惜他們現在也是,怎麽總是......唉。”


    聽到這裏,言疏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傾栩,你還記不記得我在懷才書院認識的那隻小蝸牛?”


    “記得,叫嘟嘟。怎麽了?”


    “她跟我說,她以前住在那個發了瘋的劉老漢家裏,是之後才爬來懷才書院住的。”


    “那又如何?”


    言疏道:“嘟嘟說,一個月前,盛儒鎮來了兩個道士,本來是路過這裏想要歇個腳,結果那劉老夫人偏說有妖怪,把那兩個道士引進了自己家裏。”


    傾栩一怔,心中思緒又起伏起來,道:“後來呢?”


    “嘟嘟說,那劉老夫人跟那兩個道士講,說柳新的夫人肯定是個妖精,勾引她兒子劉老漢不成,竟還一掌將劉老漢擊飛出去,一定是個可怕的妖怪。”


    “什麽?”傾栩麵露厭惡道,“明明是劉老漢去調戲人家。”


    言疏也義憤填膺道:“可是那兩個道士不知道啊。當時柳新和花惜剛上路進京趕考,前腳才出門,後腳那劉老夫人便開始添油加醋,跟那兩個道士說什麽、什麽柳新也是被妖術迷了眼,說花惜還要去禍害別的書生,讓這兩個道士趕緊去捉妖。”


    傾栩嘴唇微微發白,道:“也就是說,是劉老夫人跟道士透露了柳新和花惜的行蹤,才害的他們如今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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