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她就是青蓮王?”人群外圍,有人小聲咋舌。


    自信,底氣十足,敵眾我寡局麵下也能從容不迫,生死之間舉重若輕。擁有這樣性格的女子不多,而青蓮王在擁有強勢性格的同時又有著上天賜予的精致容貌,不管怎麽說來,多少會有些人報以好奇驚訝,甚至是帶著褻瀆意味的不軌眼神。


    沒有人喜歡自己被當成傻瓜,更不願聽人說自己是受人指使的棋子,是而言離憂那番話震住了一部分人,卻也讓一部分人大為惱火。


    “少在那裏自說自話!你以為沒人認識你嗎?蠱惑先帝多年竟還敢大言不慚說自己不是青蓮王,難道是我們見鬼了?”


    “你要證據?要什麽證據?免死詔都送到宮裏了,皇上不得不答應放你一條生路,這證據還不夠充分?誰管你為什麽在雲淮,我們隻知道你害死了定遠王,若不殺你這妖女,定遠王泉下如何瞑目?我大淵百姓還要受你多少陷害?!”


    有人指責言離憂的同時,也偶爾會蹦出幾句其他聲音,陰陽怪氣,另有所指。


    “難怪當初定遠王世子口口聲聲說血洗青蓮宮卻一直不見青蓮王屍首,原來是把‘死人’扛迴家成親了,鼎鼎大名的君子樓也成了禍國妖女避難之處。我大淵江湖中人多把君子樓視為執牛耳者,如今……哼,也不知君子樓收了青蓮王多少好處,居然連這種卑鄙無恥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你——君子樓豈容你惡言汙蔑!”聽得師門收入,小城惱羞成怒,臉紅脖子粗正欲上前辯解,冷不防斜裏伸出一隻手臂將他攔下。


    “讓言姑娘來處理,這種時候我們開口隻會越描越黑。”沐酒歌朝小城輕輕搖頭。


    小城憤憤扭頭,嘟嘟囔囔滿腹牢騷:“要不是她,我們也不會被人誤會,對這種人幹嘛那麽好……”


    身後的短暫爭執言離憂不是沒有聽到,正相反,在吵嚷之中小城那兩句話比其他人所說都要清晰,言離憂隻是裝作什麽都沒聽見,仍藏好心裏各種情緒,以最平淡表情應對各種咒罵責難。


    “天下事都講究一個理字,本來你們與定遠王毫無幹係,不也是為求個公道才來抓我的麽?同樣,想讓我伏罪也得有理有據,我絕不會承擔不屬於我的罪名,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唇瓣輕咬,言離憂抬頭逡視眾人,“我不知道是誰把你們聚攏到一起的,但我相信,這個人一定比你們任何人都要關注我,比誰都希望我含冤而死。你們想想,將我藏身醉風雪月樓一事告知你們的人,為什麽他不來殺我,非要讓你們來鬧上一場呢?是他沒這個能力,還是他不敢露麵?又或者,想殺我為定遠王報仇不是他的真正目的,這人原本就懷揣異心,隻不過是在利用你們的憤怒?”


    定遠王英名遠播,是百姓倍加擁戴的好人。在定遠王死訊傳出後,江湖上這一群人的確十分惋惜悲痛,卻還不至於氣得跳腳主動要擒拿兇手為其報仇,仔細想想,個個都開始發覺的確有什麽不對勁兒。


    接到消息,聽說青蓮王詐死混入定遠王府,殺了定遠王偷走免死詔,又寫信向皇帝溫敬元討要生路;再之後,有人四處散播消息說青蓮王就藏身於雲淮赫赫有名的醉風雪月樓內;而定遠王府那邊,世子溫墨情遲遲不肯正麵說明定遠王之死內幕,此時便有謠言傳來,印象中才智雙絕、一身正氣凜然的君子樓破軍少主溫墨情,很快就被抹黑成色令智昏、不忠不孝的叛臣逆子形象。


    再之後呢,又發生了什麽?


    “我……我是聽宋掌門說要來誅殺妖女才一同跟來的,其他並不知情。”有人麵露退卻之色。


    被眾人盯視的宋掌門頭皮一緊,慌忙擺手:“這事兒不能算我身上,我也是與幾位道友喝茶比劍時聽說的,那時聚在一起的人多,根本無從追究是誰先提議的!”


    “我這裏聽的消息跟宋掌門無關。前幾天閑來無事與朋友切磋,遇到個身手不錯的陌生人,覺得投緣便多聊幾句,我是受那位朋友邀請才來的,但今天並未見他到場。”又有人狐疑開口。


    “那、那最先提出來的人是誰?總該有個牽頭人吧?”


    “在場各位都是頗有些名氣的門派代表,按理說實力也不算弱,就算孤身一人或者以單獨門派之力擊殺妖女應該並不困難,有必要如此興師動眾嗎?我早覺得有些不對,現在看來,果然……唉!”


    越來越多的質疑匯聚到一起,一時間竟忽略了應該作為主角的言離憂,僅有幾道若隱若現的目光總縈繞言離憂左右,頗為不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反饋迴來的信息基本符合言離憂猜測,這些人都是被人煽動憤怒情緒,而後又被人以各種借口理由拉攏到討伐行列中來的,真讓他們去找出最初發動的人,根本沒有可能。


    因為一切消息與慫恿來源,都是見不得光的。


    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再像片刻前那般可怖,言離憂見時機成熟,表情平和許多:“諸位想為定遠王討個公道,而我背負的擔子更重,除了要查清父王被刺殺真相外還要為自己洗刷冤屈。一直以來我都背負青蓮王的罪責委曲求全,就因為我與青蓮王長相酷似,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讓你們相信,我就是我,不是什麽青蓮王。”


    “你不是青蓮王的話,那你是誰?青蓮王又在哪裏?皇上那道聖旨上暗示得十分明白,是青蓮王故意接近世子混入定遠王府,所以才有機會殺定遠王、奪免死詔的,這你又怎麽解釋?”質問聲音再起,隻是這一次,多了幾分困惑,少了幾分咄咄逼人。


    “如我剛才所說,以當時的情況,我根本沒必要去搶免死詔。我與墨情一起經曆許多波折,好不容易才能結為夫妻,父王又待我不薄,朝廷更沒有任何想要為難我的跡象,這種情況下,我為什麽要殺害定遠王、搶走免死詔舊事重提?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有人在暗中操控,不然為什麽朝廷出爾反爾,一會兒說青蓮王已死為我洗脫罪名,一會兒又突然改口說我就是青蓮王?如今奸妃佞臣當道,諸位大俠應當都有所耳聞,比起大婚第二天就被迫逃亡的我,朝廷,或者掌控著朝廷口舌的人,不是有更大嫌疑嗎?”


    言離憂不卑不亢有問有答,條理清晰又句句戳在疑點上上,氣勢洶洶的“來客”漸漸陷入內部混亂。沐酒歌鬆鬆垮垮站著,食指有意無意搓著下頜,饒有興趣地看言離憂一番唇槍舌戰,眼中竟有三兩點熠熠光澤。


    “阿月,我這麽盯著言姑娘看,你有沒有吃醋啊?”


    啪——


    笑風月斜睨冷笑,拎住不停揉著後腦的沐酒歌衣領,猛地向前一推:“你們不是要找君子樓問罪嗎?現在君子樓的沐大俠就在這裏,要打要殺,隨你們處置。”


    眼見名動天下的中州遊俠被青樓老板娘一巴掌拍得渾身酥軟,那些前來討公道的人個個目瞪口呆,這一出戲謔場景也讓緊張氣氛消弭於無形。


    言離憂一動不動站著,手心裏滿是汗水。


    隻要這些人對幕後黑手有所懷疑就可以了吧?連嵩也好、藍芷蓉也罷,他們能做的僅僅是唆使慫恿,而非徹徹底底控製人心。這一群天天把正義天道掛在嘴邊的人,且不論他們心裏是否真的裝著公道二字,至少在許多有頭有臉的門派代表者麵前,他們不太可能罔顧明擺著的道理對個女人出手。


    局麵陷入混亂僵持時,不知哪個角落忽然響起一把沉悶聲音:“青蓮王真是好口才,眾位英雄豪傑險些被你哄騙過去。”


    再次針鋒相對的指責令言離憂眉頭微皺,想要循著那聲音尋找說話之人卻無從分辨,仿佛說話的人並不存在於眾人之中,又好似無處不在。


    人群中,有長髯老者倒吸口氣:“好功夫!閣下是哪位英雄?為何不現身說個明白?”


    “何必現身?我與君子樓頗有些淵源,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內情,說出來是因為不願定遠王死不瞑目;不現身,那是因為我不想與君子樓撕破臉皮,從此因一個妖女被到處追殺。”


    “我們君子樓向來做事光明磊落,怎會與你這種見不得人的東西為友?說什麽追殺,是怕被人識破身份吧?!”小城又沉不住氣怒道。


    “我是什麽人,你們用不著猜測,我隻想說一個事實,說完後各位覺得誰真誰假,自然也就有盤算了。”


    那隱藏在暗處的神秘人無端令得言離憂一陣緊張,然而麵對狐疑不定的眾多武林人士,也隻能佯作鎮定,豎起耳朵試圖分辨聲音來源。


    片刻停頓後,那聲音又一次響起:“首先我想問這位姑娘,你說你不是青蓮王,那你要如何解釋與青蓮王容貌相同,甚至連名字都相同一事?你與定遠王世子又是在何時何地因何相識的?然後我想公布的是一個從某位君子樓子弟處聽來的消息——霍斯都帝國女公爵慕格塔·芮綺羅曾率兵在邊陲堵截你和世子,就連霍斯都帝國主君也親自出麵,並且質問你為什麽連親生姐姐都棄之不顧。言姑娘,或者青蓮王,你與霍斯都帝國那些勾當,你秘而不宣的身世,還有你潛入大淵這麽多年的企圖,今天應該老老實實交代了吧?”


    剛剛才湧動起平和氣氛的院落,一刹那,再度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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