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別城不算遠的霍斯都國都梁渝,一抹纖淨身影驚了多少人眼目,那些目光無不是尊敬仰望,沒有分毫肮髒邪念。


    “柏山哥哥。”麵對霍斯都帝國新帝,赫連茗湮仍以兒時習慣稱唿,柏山倒也不在乎。


    “綺羅,還是沒有離憂的消息嗎?淵國市井間都傳說青蓮王還活著,有不少人曾經親眼見過,可為什麽我們就是找不到?”柏山眸‘色’哀涼,全然看不出一國之君的殺伐果斷。


    赫連茗湮無聲歎息。


    “就算離憂還活著,大概心也死掉了吧。是我太天真沒有計算好結果,傻傻以為一切塵埃落定後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聚在一起,誰知竟會是如今這般結局。”赫連茗湮低著頭,語氣就是是個做錯事不停愧疚的孩子,“對不起,柏山哥哥,我明明答應過會把她們帶迴來,可最後迴來的人隻有我自己……”


    終究不再是那天真年少的稚童,柏山沉澱片刻心情後,輕拍赫連茗湮肩膀搖頭:“綺羅,這不是你的錯,天意如此,我們能怎麽辦?其實最該說抱歉的是我,那時我若是能再堅持堅持,也許你們就不會被送去淵國了。大概是上天不願我和離憂在一起吧,不過能和她一起生活過那麽多年,又曾在她離開前表明心跡,我已經別無所求了。”


    戰火紛飛的年景裏,宮殿中滿是感傷氣氛總教人心頭沉悶,柏山挑了些無關痛癢的事與赫連茗湮‘交’談,才剛剛把那份猶豫排解,急急忙忙跑進來的親兵又來帶糟糕消息。


    “大人,有一群中州人在別城鬧事,幾乎快把別城的地窖翻遍了,眼看就要找到大人您派人把守那地方!”


    赫連茗湮神‘色’一凜,不著痕跡一聲低歎:“柏山哥哥,我要趕去別城處理些事情,中州那邊的狀況可以詢問薩琅堂兄,他比我更了解。這趟迴來之後我希望柏山哥哥能留些時間,我想和你談一談——有關離憂,我必須向柏山哥哥你好好道歉才行。”


    匆匆離開宮殿,赫連茗湮本打算派人去找薩琅,誰知薩琅已經先一步在外麵等著她。


    “別城那邊,會是誰在鬧?”


    “還能有誰,自然是離憂。”赫連茗湮微微苦笑,翻身騎上馬背,“我現在還是有些搞不清狀況,按理說如果是離憂的話應該很快就能想到我把墨情藏在哪裏,拖了這麽多天才來,果真如墨情所說,她失去以往的記憶了嗎?可是失憶的話,她又怎麽能突然冒出另一種截然相反的‘性’格?這次我必須抓緊機會確定她到底是不是我所認識的離憂,在此之前,薩琅堂兄請幫我隱瞞,絕對不能讓柏山哥哥知道離憂就在別城的事。”


    薩琅撇撇嘴:“隨你,你們四個人的事我根本摻合不進去。不過綺羅你一定要小心,我怎麽都覺得溫墨情那臭小子不是個好東西,你冒著危險救了他,之後他跟瘋狗似的反咬你一口也說不定。”


    赫連茗湮笑笑沒有答話,揚鞭‘欲’行,月光般淨透的麵容上依稀幾絲惆悵,一聲短歎幾不可聞。


    “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柏山哥哥知道真相,離憂在中州愛上其他男人這種事,他一定無法接受吧?”


    ※※※


    對溫墨情的搜尋在言離憂來之後,很快有了極大進展。


    起初隻是公孫彥‘玉’和言離憂等四人悄悄排查部分地窖,發現凡是入口比較隱蔽的大地窖周圍都有士兵暗中把守時,言離憂知道,溫墨情九成可能就被困在別城某個地窖之內;之後公孫彥‘玉’便把分散在附近城鎮的‘亂’雪閣子弟紛紛召來,開始針對每一處隱蔽地窖進行突襲尋找。


    別城麵積大、人口多,各式各樣的地窖數不勝數,還有很多地窖入口十分隱秘難以發現,是而大量幫手來到後‘花’費數日仍未能盡數排查完畢。不過地窖再多終歸有個限度,隨著言離憂等人堅持不懈的努力,可能囚禁著溫墨情的地點隨著逐一排除越來越少,找到人不過是早晚的事,但與此同時,搜尋的壓力也在逐漸加大。


    覺察到異動的官兵們開始加大巡查及防守力度,有好幾次趕在言離憂等人前麵設下埋伏,在找到城郊那個極其隱蔽的地窖前,已經有兩個‘亂’雪閣的弟子於纏鬥中受傷。


    “就是那裏,有一棵楊樹和兩塊大石的地方。”別城城郊茂密樹林中,公孫彥‘玉’屏息凝神,指著遠處低聲道,“暗中盯著官府的探子發現,幾乎每天都有喬裝成百姓的士兵來這裏,不是送食水就是送‘藥’。我大概數了數,樹林裏裏外外看守士兵差不多十五六個,我們幾個人同時分頭行動的話應該不成問題。”


    言離憂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煌承劍,深唿吸,點點頭:“越是隱蔽的地方越有嫌疑。我們之前隻在城中搜索,根本沒考慮過城郊這一片,墨情被囚在這裏的可能‘性’遠比城中高。公孫,我和淩郗去把最外麵的人‘安頓’好,裏麵這些人就‘交’給你和碧笙了,做得越神不知鬼不覺越好。”


    簡單安排妥當,幾人分路行動。言離憂和夜淩郗功夫稍遜,一起去對付最外圍比較零散的士兵,不過一會兒就將四處總計七人的暗哨盡數拔出。公孫彥‘玉’和碧笙速度也不慢,這邊言離憂才拍拍手撣去以上灰塵,那邊已經傳來表示任務完成的口哨。


    一棵百年多的大楊樹,兩塊看著巨大實則很輕的石頭,這就是鮮為人知的地窖入口——或許已經不該叫地窖,而該叫地道了。


    公孫彥‘玉’推開巨石後,‘精’鐵鑄成的‘門’板暴‘露’眼前,由小指粗的鐵鏈牢牢鎖住。對削鐵如泥的利器而言,這鐵鏈比紙還單薄,言離憂手起劍落,鐵鏈脆聲斷裂。


    地道之內,能夠發現溫墨情的蹤影嗎?言離憂不知道,其他人也一樣,然而那份緊張心情卻比搜索別城內的地道時更強烈數倍。


    危險的地方,公孫彥‘玉’總是執意打頭陣,言離憂和夜淩郗緊隨,最後是無可選擇隻能斷後的碧笙,另有兩名同行的‘亂’雪閣弟子在地道之外把守。依此順序下入地道後,出現在四人視線中的是一個巨大的方形石室,石室三壁各有兩道‘門’,全部都有鐵鏈鎖著,無聲傳遞生人勿進的警告味道。


    “看前來就像……像死牢。”夜淩郗輕聲歎道。


    “與死牢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死牢沒有這種厚實的石‘門’,也沒有防盜效果世間一流的大鐵鎖,這模樣,倒像是藏著滔天災難或者稀世奇珍,生怕被人接觸。”


    言離憂的心情莫名地輕鬆許多,言語中多少帶了些玩笑味道。夜淩郗偏頭看看她,旋即了然。


    這種地方最適合藏匿溫墨情,不是嗎?


    碧笙仍是一臉冷然厭煩,隻把言離憂的夜淩郗的談話當做耳旁風,掃視一圈對公孫彥‘玉’道:“也不知道石‘門’之後都藏著什麽,冒然打開說不定會有危險,萬一是野獸之類,這麽狹小的地方我們就隻有等著被撕碎的份。”


    “野獸會這麽安靜?我寧願相信裏麵關的都是鬼。”夜淩郗聳聳肩。


    但凡被鎖的牢籠,不是為了阻擋別人進入就是為了防止裏麵的東西出來,既然有士兵每日送飯菜飲水,說明裏麵關的肯定是活物。言離憂微蹙眉心稍解,倒執煌承劍在最近的石‘門’上輕輕磕打,石室立刻響起一片篤篤迴音。


    “嗷——”迴音尚在‘蕩’漾時,石‘門’後陡然傳來一聲淒厲嘶吼,那聲嘶吼又如信號一般勾起其他石‘門’之後傳來陣陣聲響,有痛苦低‘吟’,有瘋狂咆哮,亦有聽不懂的語言高聲怒罵。


    “沒有什麽野獸,都是活生生的人。”言離憂利落收迴煌承劍,平靜淡道,“不清楚底細的還是不要‘亂’動為好,倘若真是什麽窮兇極惡之徒就麻煩了。挨個‘門’敲一敲,如果墨情在裏麵應該會迴應。”


    公孫彥‘玉’毫不猶豫點頭執行,一圈石‘門’敲下來,除了兩間寂靜無聲外,其他四間均是陌生的聲音。


    “左右各有一間,要打開看看麽?不知道是沒人還是裏麵的人說不了話。”


    “沒人的話何必如此小心鎖住?”凡是溫墨情可能存在的地方,言離憂一絲希望也不願放過,剛拔出煌承劍想去斬斷鐵索,頭上入口處忽然傳來一陣雜‘亂’響動。


    公孫彥‘玉’倒吸口氣:“不好,有人來了!”


    地道就這麽大,且沒有其他出口,如果入口被堵死他們必然‘插’翅難逃,唯一的出路就是攻破敵人。言離憂暗暗提口氣,手中煌承劍緊了緊,目光半寸不離緊盯入口,伺機等待觀察狀況。


    一聲悶響後,地道入口‘精’鐵‘門’板被掀開,最先出現於眾人視線中的是一抹華麗一角,白如素雪。


    “果然是你,離憂。”帶著低歎的聲音感慨道。


    對方像是早知道來此探查的人是言離憂,而言離憂也把對方身份估算得頗為準確,麵上沒有絲毫意外之‘色’,語氣甚至比帶著一眾士兵前來的人更加平靜。


    “你到底對墨情做了什麽,赫連茗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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