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妃嬌笑:“皇上想的話隻需下道聖旨便是,何必管我如何?無非是被其他嬪妃罵作騷狐狸,又或者被前朝那些大臣指責媚惑君心。”


    “那些大臣……小題大做罷了。”溫敬元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表情有些無奈,“你倒是為朕著想得細致,隻是苦了你每夜都要折騰來去,明日朕讓趙公公選些補品給你送去,順便再做件氅子,免得夜裏行走著涼。”


    “謝皇上賞賜,那麽,賤妾先退下了。”


    芸妃穿好衣衫又仔仔細細為溫敬元掖好被角,而後才輕手輕腳離開寢殿,在趙公公護送下匆匆走到寢殿外稍遠處,驀地停住腳步。


    “趙總管……看我這記性,以後該順著皇上習慣叫你趙公公才是。趙公公,人給我找好了嗎?”


    趙公公麵上堆笑,連忙點頭:“找好了,是奴才的遠親,絕對可靠。”轉身向不遠處角落招了招手,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小太監小跑著趕來,趙公公拉著那小太監朝芸妃行了個禮:“娘娘喚他小亭子就好。這孩子爹娘沒得早,八歲就淨了身入宮跟在奴才身邊,該說什麽、該做什麽都知曉得很。娘娘有什麽重要事盡管差遣他去辦,定不會有什麽差錯。”


    “可靠就好。小亭子是麽?今晚你就隨我一道去玉仙宮吧,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差人去辦。”


    慵懶揮手屏退趙公公,芸妃領著小亭子一路走到新賜的獨居宮殿玉仙宮,才進院子,正房裏便透出幾點燈火,照亮漆黑夜路。


    芸妃指了指門口,附到小亭子耳邊輕道:“去外麵守著,有人來就咳一聲。還有,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把嘴閉嚴實,這屋裏發生過的事你心裏知道就好,過了今夜,就得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小亭子怯生生點頭,遵著芸妃吩咐老老實實站到門口,不過片刻就聽得房中傳出不該有的聲音——某個男人的說話聲。


    微黃燭光襯得芸妃皮膚愈發白皙,關上房門走入內間,裏麵早有身影背對著站立等候。芸妃並不意外,挑起嫵媚笑容躡手躡腳湊到那男人身後,在那男人耳邊輕輕吹了口氣。


    “末將見過芸妃娘娘!”那男人也不知在想什麽想得出神,覺察到身後有人猛地轉身,看見芸妃時不禁臉色一紅,急忙低頭行禮。


    “裝什麽正經?那日你陪皇上在禦花園閑談時不是還望著我失神麽?這會兒又成正八經的將軍了?”芸妃抬起手輕輕撫過男人臉頰,如若無骨般軟倒在那人懷裏,一雙眼妖嬈流轉,“戚將軍,我可是豁出一切把你叫來的,你覺得,我值不值得你付出一些代價呢?”


    滿是誘惑語氣的嬌聲令戚將軍唿吸急促,然而他明白,芸妃願給他某些東西,那麽必然要有對等的交換條件。


    “娘娘有什麽話盡管說,末將盡力去辦。”眼看誘人身姿在麵前撩騷擺動,戚將軍終是欲念難耐,猛地攬住芸妃纖細腰肢,粗重喘息打在磁白如練的雪頸上。


    芸妃擺動身子盡可能逢迎戚將軍動作,眼中一絲陰狠閃過,聲音,卻是媚得人骨酥。


    “我知道戚將軍曾帶領北征大軍多年,與那裏的將士十分熟稔,所以想拜托戚將軍一件事……”


    燈火搖曳,細語呢喃,無聲陰謀在歡浪中悄悄鋪開,伸向遙遠的淵國北疆。


    夜皓川率領三萬兵馬趕往北疆的行程並不順利,在處理了幾個私扣流放犯口糧的百夫長後,流放犯與將士之間個別人出現對立情緒,如果沒有言離憂和夜淩郗兩麵壓著,出問題是早晚的事。


    除此之外,到達距離預定紮營處不足百裏的小村落時,夜皓川碰到了更加嚴重的麻煩。


    那小村落小到沒有名字,行軍圖上亦不曾標注,通常都是行軍途中一走一過的不起眼地方。夜皓川帶著大軍行至此處時恰是傍晚,為著讓將士們投入緊張防守任務前能好好休息休息,夜皓川便下令在這小村落過夜,誰知這一夜間便生出災禍。


    事實上那天傍晚言離憂和夜淩郗就隱約覺察出不對勁兒,村子裏的村民很少,偶爾在門前屋後見到幾個,卻是各各麵容枯槁、神情恍惚,每個人的臉色都是詭異的青灰色,似乎是病了。夜淩郗本打算叫隨軍大夫給村民瞧瞧,誰知嗜酒的大夫早抱著空酒壇沉沉睡去,別說看病,就是讓他睜開眼睛看人都難。當時言離憂也有過衝動想要代替隨軍大夫替村民診察,轉念一想自己身份特殊不該太過惹眼,最終還是忍住沒有吭聲。


    於是第二日,言離憂腸子差點悔青。


    早晨時有村民襲擊了巡邏守衛,搶奪戰馬不成後突然倒地七竅流血、不停抽搐,淒厲模樣十分嚇人,就連趕去的隨軍大夫也嚇了一跳。言離憂被夜淩郗叫過去時那村民已經氣若遊絲,不到一個時辰便咽了氣,而死因尚未查明。


    夜皓川反複詢問隨軍大夫多遍,得到的結果全都是戰戰兢兢、磕磕巴巴又毫無用處的迴答,無奈之下,一直在幫流放犯人看些小毛病的言離憂被推到前麵,直接麵對滿身血汙幾乎看不出人形的冰冷屍首。


    “我也瞧不出是什麽毛病,從沒見過。”言離憂皺著眉頭,腦海裏飛速搜索自己讀過那些醫書,然而沒有一樣能與死去的村民症狀吻合。正在困惑之際,言離憂忽然發現那村民手中似乎攥著什麽,讓人掰開來看竟是一塊生肉,再聯想起前一晚見到的村民怪異模樣,登時倒吸口氣:“得去看看其他村民有沒有事——有種疫病會讓人非常饑餓,必須不停吃生肉維持,發作起來相當之快。如果是這種病的話,恐怕我們要有麻煩了。”


    夜淩郗和夜皓川對視一眼,不敢有半絲怠慢,急忙派人去村中查看,而得迴的消息讓在場將士齊齊陷入恐慌。


    “將軍!姑奶奶!村子裏……村子裏的人都瘋了!他們都瘋了!”狼狽逃迴的士兵帶著哭腔,噗通軟倒在夜皓川腳下,“那些村民把村子裏的家畜都、都生吃了,還有些死掉的村民也被他們……都瘋了,村子裏已經沒有正常人!我們快走吧!將軍!”


    夜皓川並沒有像其他將士那般驚慌失措,沉吟少頃後看向言離憂:“紅蓮姑娘既然知道這是疫病,那麽也應該知道治療的藥方吧?這裏距離宣城不算太遠,需要什麽藥材我可以派人去買。”


    “沒有,我並不知道治療這疫病的藥方。”言離憂煩惱搖頭,“這種疫病我也隻在書上看過,死了很多人,最終把可能感染疫病的人全部隔離才避免了擴散。”


    “會傳染?不可以碰他們嗎?”夜淩郗剛想要伸手去翻動屍體,聽言離憂這麽一說,頓時手臂一僵,停在半空不敢向前。


    複雜情況讓言離憂有些頭疼,眉頭越皺越緊:“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但是看現在形勢隻怕不樂觀,如果這村子大部分村民都受到感染,也就說明傳染力還是很強的。昨天有人去村子裏走動了吧?若是與村民接觸過,很有可能已經染上疫病。”


    言離憂的話立刻引起軒然大波,一時間人心惶惶,別說去村子裏查看情況,就是連出帳篷都不願。


    夜皓川看上去冷靜卻想不出解決辦法,想要救染病村民怕連累大軍,想要率兵離開卻又舍不下那些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的村民,猶猶豫豫思忖大半天,最終還是由妹妹夜淩郗一錘定音。


    “得救救那些村民才行,再說軍中也可能有人通過接觸感染疫病了,逃不是個辦法。”


    “凡是疫病都得有個源頭,找到最初感染者可能還有一線希望。”言離憂畢竟不是專業大夫,對能否找到解藥救人根本沒有把握,能做的也隻能是一步步嚐試,從最根本的源頭出發。


    見夜淩郗意誌堅決,而言離憂又有躍躍欲試的打算,隨軍大夫也慢慢鎮定下來,扶著半長不長的胡須煞有介事點頭:“萬物相生相克,疫病也是一樣,有疫病就定然有解藥。老夫從醫多年見過草藥無數,仔細找上幾天也許會有所發現,隻不過大軍要在此耽擱一陣行程了。”


    三萬人的大軍要是爆發瘟疫後果不堪設想,言離憂深知事關重大,主動承擔起幫隨軍大夫尋找源頭與解藥的重任,在臨時駐紮的軍營中開始一場忙碌而又危險的工作。


    往日喧鬧的軍隊忽然變得安靜,看似平穩狀況下危機暗伏,其中兇險艱難,知道的人並不多。


    第一日,村民中近三成疫病爆發;


    第二日,軍中開始出現感染者;


    第三日,四匹戰馬被感染者生吃;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七日後,感染疫病的村民已有大半死亡,軍中被感染者達到百人,死亡人數也飆升至十幾人,而不眠不休整整三日夜的言離憂和隨軍大夫依然沒有找到阻止瘟疫蔓延的方法,三萬人的大軍漸漸被死亡陰影籠罩。


    言離憂明白,如果再找不到法子就隻能選擇隔離感染者了,而那樣做勢必讓一些無法確定是否被感染的人遭受連累,一起被關入囚禁區直到死為止——當中包括許多她認識的人,如她救的那個孩子,以及,夜淩郗。


    言離憂在夜淩郗身邊守了一天一夜,當一整日不見人影的夜皓川掀開簾帳出現時,言離憂真想開口質問他為什麽不陪在妹妹身邊,看到夜皓川布滿血絲的雙眼與疲憊麵容才無奈放棄。


    “昨晚我趁夜去宣城接一位故人,她說或許有辦法對付這疫病,等下她過來時你們可以商量商量。”夜皓川為昏睡的夜淩郗輕輕掖好被角,起身看向言離憂,眼中似乎有種失望神情,“淩郗最討厭別人瞞她、騙她,等她醒來你自己跟她說吧——有關你身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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