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這麽晚了,有事嗎?”驚訝地看著門外的君無念,言離憂不知道該不該把他請進房內。


    “可以進去說麽?外麵風冷。”似是看出言離憂的猶豫,君無念指了指房內,一抹笑容溫和親近,“反正那藥喝了也沒用,我給你帶來些新茶,試試如何?”


    言離憂狐疑地看著君無念,想了片刻,錯開身子讓他進屋。


    “剛才你說這藥喝了也沒用,什麽意思?”端起藥碗放在鼻下聞聞,言離憂皺起眉頭一臉嫌惡,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目光緊盯君無念。


    “我是說這藥你沒必要喝,又不是虛弱風寒,毒也已經解了,還喝這麽苦的東西做什麽?反正我很討厭藥的味道,喝完後連飯都吃不下。”君無念語氣平淡,偏偏說出來的東西有著讓人忍不住倒吸涼氣的效果,那感覺就好像什麽秘密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而言離憂原以為不會有外人知道的事情,對君無念來說根本就沒有隱秘性可言。


    放下藥碗,言離憂不再裝傻充愣:“既然知道我是被人下了毒,為什麽當時不直接指出?”


    “碧簫在,你讓我怎麽說?就算墨情當場不發作,事後肯定會找機會報複我,我可承受不住他那顆黑心。”君無念攤手表示無奈,隨後從衣袖中拿出一張紙條遞給言離憂,“你看看,這上麵寫的,是不是皇上肯放你迴來的原因。”


    言離憂遲疑接過,低下頭沉眉細看,許久才又抬起頭,一臉凝重。


    “抱歉,我不認識字。”


    那一瞬,言離憂好像看見君無念臉上僵硬表情一閃而過。


    “我沒跟你開玩笑,這上麵的字我隻能辨認出兩三個,根本連不成句子,你讓我怎麽迴答你?”帶著三分不滿,言離憂把紙條又丟給君無念。事實上這件事她隱藏好久了,在這個時空她所見到的文字與她所熟悉的大有不同,除了個別字還保留原型外,很多都無法推測猜想,突然扔給她一封密密麻麻寫滿字的紙條,怎麽讀?讓誰讀?


    君無念沉默半天,或者該說是發愣好半天,苦笑一聲收迴紙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直接問吧——今天墨情帶你去見皇上,皇上是不是提出讓他追查青蓮王身世並尋找某樣東西的要求?而墨情以此作為條件逼皇上從輕處罰你,最後可能的結果……或是讓你與墨情一起追查,或是發配邊疆,隨夜將軍部隊同行。”


    這迴,輪到言離憂愣住了。


    夜色籠罩的帝都暗流洶湧,沒人知道受到特別保護的宣冉樓內又一個謎團在生成,同樣也沒有其他人知道,宮中某處偏殿裏,又一場陰謀拉開序幕。


    “公主不是說皇上指明要您今晚去侍寢嗎?這都快子時了,娘娘怎麽還不梳洗打扮?若是皇上因此龍顏大怒……”跟著青嶽國長公主陪嫁而來的小侍女喋喋不休催促著,可坐在古琴之前專注擦拭琴弦的長芸公主紋絲不動,唯有光潤唇瓣上那抹似有似無的笑意顯示出十足信心。


    “燕香,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你贏了我放你歸國,我若贏了,你以後就得安心在淵國陪我。”蔥白指尖挑起琴弦發出一聲尖銳噌響,長芸公主享受似地閉上眼,語氣陡然變得輕而妖媚,“我們就賭……賭皇上今晚會不會來找我。”


    皇宮深處,清冷偏殿,重帷層層,掩得春色正濃。


    紅色紗幔如赤血豔麗,這在新帝溫敬元提倡樸素之風時實在少見,然而溫敬元全然沒有在意如此細節,平日裏那些嚴肅刻板全都不見蹤影,一雙眼,一顆心,盡數被纏卷在錦被之中的女子吸引而去。


    “你就這麽篤定朕會來找你?”雲雨初歇,溫敬元心滿意足長出口氣躺下,手指有意無意在雪白頸項上流連輕觸。


    “皇上若是喜歡我自然會來,何必非要我去寢殿?我這麽做不過是想知道,在皇上心裏我到底有沒有地位。”


    誘人嬌喘尚存,幾聲便撩得溫敬元重生欲念,托著嬌俏粉腮眯起眼眸,如狼,又似虎:“朕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聰明,大膽,什麽叫以退為進、欲迎還拒讓你表現的淋漓盡致,危險卻又讓人忍不住想要得到。”


    “皇上不是已經得到我了麽?”長芸公主咯咯幾聲嬌笑,忽然翻身壓在溫敬元胸口,狐媚眼神放蕩不羈,“我再危險也比不上青蓮王,皇上再衷情也賽不過先帝,有他們至死不渝的感情在先,我與皇上之間一夜風流又算得了什麽呢?皇上現在說喜歡我不過是因為在我房裏、榻上,等穿上皇袍走出這偏殿,看著那些花容月貌的妖嬈嬪妃,隻怕我又要成為皇上記不住名字的等閑之人了,倒不如好好享受此時之歡,至少還能迴味著熬過一輩子。”


    長芸公主語氣中那股酸勁兒與媚勁兒像隻羽毛不停撓著溫敬元的心,恰到好處的撒嬌更是讓溫敬元欲念難耐,猛地起身反將她撲倒,又是一陣狂風驟雨似的狠吻。


    “明日朕就下旨封你為一等妃,若是你能懷上朕的龍種,貴妃、皇貴妃指日可待。反正你是青嶽國長公主,地位身份沒有可教旁人指摘的地方,你要做的就是伺候好朕,除此之外,你什麽都不用做。”貪婪地嗅著來自長芸公主發間的芳香,溫敬元似是有些迷幻不清,唇舌遊走,在潮紅未退的粉頰上留下濕漉漉痕跡。


    “謝主隆恩,賤妾定不教皇上失望。”


    忍著渾身酸痛望向頭頂虛空,長芸公主抿出一絲涼薄笑意,聲音刻板而單調。


    承沐皇寵,一朝翻身飛上枝頭成鳳凰,這是多少嬪妃盼而不得的夢想,可於她而言隻是個過程,苦,痛,滿是恨意的過程,但她不會逃走,她要記住這份痛,這樣才有更多的動力活下去。


    “我討厭青蓮王。”喘息間櫻桃紅唇忽然微張,潔白貝齒輕咬溫敬元肩頭,“皇上打算怎麽處罰她呢?那種惡女人就該——”


    “朕說了,你隻需討好朕、讓朕高興,其他的你不許管。”縱情尋歡並沒有奪走溫敬元的謹慎,冷冷打斷長芸公主,抬起身,微皺眉頭出現在長芸公主視線之中,“有青蓮王前車之鑒,後宮中誰敢幹涉前朝政事,朕……定斬不饒!”


    天色剛剛見亮,東方一片將起未起的魚肚白初現,辰星還掙紮著賴在天幕不肯離開。打掃幹淨的小院一聲吱嘎門響,一襲頎長身影站在門前,懶懶地伸了個懶腰。


    “竟然比我起得還早,屬實難得。昨晚睡的可好?”溫墨情看著院中石桌邊直愣愣坐著的言離憂,完全無視那雙黑眼圈透露出來的缺覺信息。


    言離憂疲憊地翻了翻眼皮,有氣無力指向院中一隻健壯公雞:“昨天還沒有,是不是你弄來的?”


    如果能睡個好覺言離憂絕對不會選擇熬夜,尤其在經曆許多不可思議與無可奈何後,她僅剩的享受大概就隻有睡眠。然而昨晚的睡眠簡直可以說是種折磨——好不容易送走精神抖擻的君無念後能躺下休息,結果沒過一會兒外麵就開始雞鳴聲聲,還睡什麽睡?


    “碧簫喜歡喝雞湯,買來煮湯的。”溫墨情抓起雞放在石桌上,一副純良表情,“你若想喝湯吃肉,我可以額外給你留一碗,正好除下來的雞腳、雞屁股沒什麽用處。”


    深吸口氣,言離憂幾乎是氣急敗壞地把雞推到一邊:“公雞你煮什麽湯?都知道煲湯要母雞才有營養吧?你要覺著我睡個安穩覺是犯罪直說不行嗎,非得找借口弄隻雞在門外叫個不停!”


    “多睡無益。”


    “那你怎麽不通宵達旦在院子裏伸長脖子打鳴?”


    溫墨情眨了下眼,靜靜看著言離憂一言不發,看上去像是受了什麽委屈侮辱似的。言離憂正想著自己是不是口無遮攔說太過火了,驀地手背上一陣溫熱,驚訝低頭,一大泡草綠色雞屎耀武揚威地闖入視線。


    “幹得漂亮。”溫墨情開口淺笑,誇讚地順了順豔麗雞毛。


    這家夥是不是能聽懂雞語?還是說他一個神通廣大的眼神就能讓一隻公雞心甘情願臣服,為他犯下傷天害理、人神共憤的罪行?言離憂露出嫌惡眼神後退半步,那般模樣就好像從溫墨情身上聞到了可怕的雞屎味兒。


    “一大早就這麽熱鬧?”通往外麵的院門隨著清亮男聲被推開,君無念笑吟吟出現,不無同情地看向言離憂,“言姑娘何必與他爭辯?這世上有幾個人不知道墨情是出了名的惡趣味?披著一副俊朗皮囊卻不行善事,專以欺負人為樂。”


    溫墨情拍了拍手,一片雞毛飄飄忽忽飛落。


    “別把什麽事都說成陰謀一般,我不過是想讓她早些起床,誤了早朝誰也擔不起。”


    哦,對了,還有早朝。


    有些事情不是試圖忘記或者假裝不在乎就可以逃避的,言離憂心情被拉到穀底卻莫名放鬆許多。她當然記得今天還要進宮聽候發落的事,隻是想在一天之初讓自己看上去精神飽滿一些,有了精神,她才能勇敢麵對即將到來的糟糕處境。


    “我去梳洗一下,快被這隻雞吵瘋了。”轉身瀟灑衝進房間,言離憂關門將溫墨情和君無念追來的視線利落隔絕。


    雅致小院中,沉默蔓延。


    “沒記錯的話,安州所有當鋪都歸你這個幕後老板所有。”良久,溫墨情淡道。


    “是啊,所以明明應該沒有外人知曉的消息我卻是第一個知道的——關於青蓮王最初出現的時間地點,甚至包括皇上悄悄派人尋找的東西。”君無念仍是一副笑意溫和的模樣,“墨情,師父曾說過一旦出了君子樓我們可以各為其主,同門不得相殘但不必處處擔待。如今你所信奉與我追尋的目標不同,有些事我自然不會先告訴你,畢竟,你我的關係算是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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