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饑挨餓一整天,又在深不可測的密林裏跑了許久,口幹舌燥、腹鳴聲聲的情況下發現一桌熱氣騰騰噴香飯菜該是怎樣一種心情?


    反正言離憂是被吸引住了,直勾勾潺潺溪水邊一桌美味佳肴再挪不動腳步,狠狠咽了口口水,胃裏翻天覆地似的抽痛。


    “有人嗎?”言離憂小心翼翼問了幾句,然而迴答她的隻有桌邊篝火燃燒的劈啪聲響,先前引她來到這裏的樂聲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如果在熟悉的時空言離憂才不會顧忌什麽,大不了先吃後付錢,但眼下情況不同,後麵追兵可都是殺氣騰騰的,這時候在深山小溪旁突兀出現一桌飯菜,她得多大膽量多粗的心才能滿不在乎撲上去?


    言離憂不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她還清楚記得中毒的痛苦,更清楚目前自己是什麽身份,少不得要倍加留心。


    強忍著饑餓與對食物的渴望在溪水邊站了半天,言離憂實在無法集中精神提防周圍可能潛藏的危險,閉上眼深吸口氣,撲鼻而來的菜香充斥肺腑引發無窮食欲,卻越來越覺得渾身無力,更加不願離去。


    天色漸近傍晚,林風微寒,陰沉天幕似乎正醞釀著一場大雨,茂密樹林裏忽地傳出枝椏被踏碎的細響,使得言離憂如驚弓之鳥,飛快躲到樹後。


    均勻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道人影走到篝火邊背對言離憂,看上去應該是個年輕男人。那人身形頓了頓,而後半舉手中長笛敲了敲額角,淡淡一聲輕笑:“我以為這山中鳥獸都已被嚇走,沒想到還有膽子大的留了下來。在下不過是貪戀青蓮山勝景偷偷在此備桌酒菜以便欣賞,樹後的兄弟若是不介意,不妨到桌邊一同喝上幾杯,或許可以借著酒香山色交個朋友也未可知。”


    什麽人會無聊到這種程度,跑進深山老林擺酒席、生篝火然後找個地方吹笛子自娛自樂?言離憂確信那人有所圖謀,但看他孤身一人又不像會功夫的樣子,應該沒什麽太大威脅,再說那人已經發現她,躲也沒有意義,索性深吸口氣從樹後走出。


    如果對方是敵非友,搶了他的飯菜撒腿逃跑便是;如果非敵非友,欠他個人情吃他點飯菜便是;如果是友非敵……


    算了,這種可能性不作考慮。


    “原來是位姑娘,在下失禮——”男人轉身看見樹後有穿著衣裙的人走出,剛想開口道歉,話未說完便看清言離憂相貌,語氣陡然變得驚訝,“青蓮王?”


    言離憂停住腳步。


    果然,又是個認識“她”的。青蓮王的臉麵實在夠大,走到哪裏都有人一眼認出女王爺高貴身份;最讓言離憂反感的是,就不能有一個見到她不驚訝的人嗎?


    “本打算撈些小魚小蝦,卻不想碰上了大魚,今天大概是我運氣最好的一日。”出乎言離憂預料,那男人驚訝過後並沒有露出欲殺之而後快的表情,反倒挑起淺笑,清朗嗓音說出話既沒有恨意也沒有懼意,“許久不見青蓮王,不知王爺可願意賞臉與楚某痛飲一番?王爺盡管放心好了,就算他們追過來,看在楚某的麵子上也絕不敢妄動王爺半分。”


    言離憂想了想,眉梢微揚:“你知道追我的人是誰?那你呢,你又是什麽人?”


    “王爺真會說笑,這世上敢對青蓮王下手的除了他們還能有誰?至於我,王爺更應該很清楚才對,現在不代表任何一方勢力。”那男人把話說得十分隱晦、模棱兩可,言離憂聽著糊塗,臉上不覺露出迷茫神色。仔細打量發覺言離憂似乎不是在裝瘋賣傻,男人收斂笑容倒吸口氣,這迴則是真的驚訝了:“你不是青蓮王?那麽……你是她的替身之一?”


    言離憂用力點頭,雖然她自己都不知道這身體是否屬於真正的青蓮王,但她從沒有為非作歹這點千真萬確,說是替身也不算錯吧?


    一聲不知是失望還是自嘲輕笑,男人手中長笛熟練地轉了一圈而後穩穩掛在腰間,廣袖一揮,優雅地微微躬身:“在下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車上飯菜酒水一應俱全,還請姑娘上車說話。”


    “既然知道我不是青蓮王,那就沒必要再說些什麽吧?青蓮宮裏的事我並不清楚,如果想打聽情況可以去問在那裏的人,公子應該比我更熟悉他們才對。”言離憂幾乎是毫不猶豫拒絕。


    雖說這男人不像溫墨情和碧笙那樣殺意十足,卻也沒到獲得言離憂信任的地步。這個世界於她而言充滿未知和危機,想要活命就得時刻保持謹慎小心,謹記不要隨便相信陌生人的經典教訓。


    不過有些事由不得言離憂決定,那男人見言離憂慢慢向後倒退大有逃跑之意,搖搖頭輕咳一聲,立刻便有三名衣著勁裝的男人從樹林中飛快跳出,其中兩人一左一右架起言離憂,纖細手臂在控製下完全不能自由活動。


    “綁架?有失君子風度。”言離憂挑眉,竭力保持鎮定。


    “在下本就不是來找青蓮王的,能遇上姑娘也算一種緣分,何不靜下心來聊聊天、喝喝茶,細致談談姑娘日後如何活命的問題呢?順便說一句,楚某從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姑娘實在高估了。”那男人仍舊一派風雅,言語間卻沒有半點親近之感,略一揮手,兩名勁裝男子便心領神會,押著言離憂往馬車方向走去。


    待到三人背影消失在林間,留下的勁裝男子才倒吸口涼氣,不無困惑地看向姓楚的男人:“公子明知君子樓的人在追殺青蓮王,這樣做合適嗎?那君子樓勢力龐雜,連朝廷也要讓其三分,如果他們來要人怎麽辦?”


    “無妨,反正她又不是青蓮王,定遠王家那位聰明世子找錯人了。”自腰間取下長笛隨意吹奏兩聲,男人忽又停下,狹長而深邃的眼眸幾點精光閃過,唇角微翹,“外人或許不知,我卻了解得很。這次算君子樓那幾人福大命大,倘若不是用了下三濫的招數先讓青蓮王無力反擊,隻怕青蓮宮一戰,君子樓眾人裏唯溫墨情有可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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