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早就有後手的布置。但被仁王和張皇後算計, 聰明人落入了蠢人的陷阱,而皇帝對此說不定心知肚明卻裝聾作啞!就因為他害怕這個假兒子會反噬他!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假兒子踢下深淵, 按入泥潭,最好讓這個假兒子就此不聲不響地死掉!再也沒有能力來威脅他那個蠢貨真兒子的地位!


    晏小侯感到一陣心煩。


    還有,盛六郎出現於此,對著他的夫人投以深刻的注視與過度的關切,卻在他麵前還抱著一副是來施恩於他的模樣!


    而他——


    他既利用這一點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又忍不住在內心深處對這樣的自己報以自嘲而冰冷的自我注視。


    他忍不住轉過頭去,望著身旁的謝大小姐。


    你不知道吧,大小姐。你的夫婿,擁有著光輝燦爛的外貌,內裏卻是一個這麽扭曲而卑鄙的人。


    相比之下,對麵的盛六郎,端肅莊嚴得如同一尊精心鑄造出來的神像,珠玉鑲嵌、金石為裏,外形像,內裏也像。


    盛六郎是個內外如一的人。


    不像他,外表華美而內心陰暗,倒像是外頭貼金鑲玉、芯子裏卻早給蛀爛了的人偶,看著無一處不好,但其實隻有他自己才心知肚明,除去這輝煌光耀的外殼,他自己無一處能真正亮給人看。


    而此刻,他便垂下視線,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黯然來,小心掩藏去內心的黑泥,低聲說道:「我也不知……但此事於我絕無好處,我若是那麽蠢的話,朝中諸君又為何要將期望交託於我手?」


    言外之意是,此事明麵上雖說直接的受益人是他,但這種計謀太粗糙了,甚至連一個彎都沒有轉。這麽傻愣愣直來直去的陰謀,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君應該有的。


    一個合格的主君,若是不能做到心較比幹多一竅,也當做到對大多數屬下的心機洞燭在先。


    這麽愚蠢的計策,他耍出來都嫌掉了價。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盛應弦。


    盛六郎依然緊鎖眉頭,看上去甚是不悅。但在公事方麵,他的節操還是令人信任的。


    他剛剛那種突如其來的、想要與盛六郎一較高低的古怪心理,在麵臨真正生死攸關的問題時,便已經淡去了。


    現在他需要做的,是全神貫注地應對眼前的狀況,並不動聲色地在這件事上,將盛六郎拉到對他有利的這一方來。


    因此,他覺得此時此刻他可以稍微做出些退讓。


    晏小侯十分自然地向旁邊邁了一步,向著盛應弦比了個手勢。


    「盛侍郎夤夜前來,還要避開外間監視侯府的諸位,想必一路辛苦了。」他含笑說道,「不如請上座,我們仔細來聊一聊此事的蹊蹺?」


    可是,他麵前的盛六郎,卻抿著唇,並不行動。


    晏行雲沿著他的目光方向一看,心下不由得重又升起了一層慍怒。


    不,盛應弦並沒有看向謝大小姐。


    他甚至很明顯地故意避開了謝大小姐的方向,看向一旁空蕩蕩的羅漢床。


    ……可就是這一點才讓他顯得尤其可惡!


    晏小侯心頭不快地想,盛六郎光風霽月,什麽時候還要故意躲閃開某個人的方向啊。


    大約是之前從沒有做過這種事之故,盛六郎並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才是顯得無比心虛!


    一貫狡詐如狐、演技絕頂的晏小侯,看到這樣笨拙得不上檯麵的演技,心頭一陣氣悶。


    ……正如同他當初想清楚了仁王遇襲案乃是仁王那個蠢貨自導自演的時候,心頭所感受到的氣悶一樣。


    同樣都是「莫名其妙地就被蠢人的沒腦子套路打中了一悶棍」帶來的鬱卒之意,而且愈想愈是不快。


    他待要再說些什麽,就聽到謝大小姐開口了。


    「此事若有陰謀,還盼盛侍郎能明察秋毫,洗脫無辜之人的冤情。」


    謝大小姐眼眸明若秋水,坦坦蕩蕩地投在對麵的盛六郎身上。


    幾乎在那一瞬間,晏行雲就注意到,盛六郎自然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猛地緊握成拳。


    他忽而在胸中感到了一股扭曲的快意。


    謝大小姐或許真的隻是仗義執言。而且就目前來說,他們兩人是綁在一條船上的,他落水的話,她也不能倖免;所以她適度地替他說兩句好話,也是應有之義。


    ……隻是,盛六郎的理智與感情,好像第一次出現了分歧呢。


    晏行雲看得分明,盛六郎那稜角分明的下頜骨清晰地繃緊了一霎,像是他猛地咬住牙根似的。


    盛應弦麵無表情地應了一句:「盛某今夜前來,正是為了釐清案情的。」


    哦豁。


    他竟然對謝大小姐也不假辭色了起來,一定是已經氣到了極處吧。


    晏行雲在心裏這麽悠閑自得地想著。


    但他表麵上滴水不漏,一臉誠懇地說道:「但是……皇上如今心向仁王,對他多有偏愛……倘若實情水落石出之後不如他意——」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語調裏充滿了暗示,想看看正義的化身盛侍郎又該作何選擇。


    盛侍郎果然微微一愣。


    晏行雲在心底冷笑起來。


    看起來那個虛偽又無能的昏君,還不敢在不知情的臣子們麵前現出原形,告訴他們實情啊?


    就連盛應弦這種得力的臣子,他也不敢直白說他就是想要一鼓作氣把晏世子按迴泥淖裏!不敢說他已經打算包庇仁王那個腦袋空空的蠢貨了!因為他害怕這麽直白地表現出他的意圖來,會毀了他竭力營造的「尚算賢明,虛心納諫」的假象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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