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縣令順著城牆返迴的時刻,就看到那城牆下方正有一個黑衣青年被衛兵阻攔在外麵。


    縣令駐足辨認了一下對方,隨後揮了揮手讓守城的小將將人給放上來。


    “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再等一會再來找我。”


    縣令站在城朵的邊緣,在這裏可以看見外麵那些在下方安營紮寨的難民們,他們的帳篷大都是有什麽就用什麽來搭建。


    簡易的庇護所彼此相互交接,綿延成圍繞著柏溪鎮城牆的一圈膿瘡似的圖景。


    “那麽大人也應該知道我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黃柏站在縣令的後方,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的兩鬢已經爬上了一些白絲。


    “知道,但是你也應該知道,藥材是不可能給你的,我還知道你那個小師弟給你留了不少的藥材,現在應該是已經用完了吧。”


    縣令雙手壓在石垛之上,他的身體微微前傾,似乎要將外麵的一切都納入眼底。


    “總要來問一問的,若是來了沒有討要到,我也就盡力了,若是沒有來,即使知道得不到,也算不得盡全功。”


    “好一個盡全功,我這裏沒有多餘的藥材了,你可以迴去了。”


    “大人有所不知,在我那師弟來之前,百草堂或者說整個柏溪鎮的藥材生意都是要過我這一手才能流動下去的。


    百草堂和蔡家藥庫裏麵儲備的藥材有多少,各個種類大概可以供給幾何,不同品質的占比如何我可是很清楚。


    大人騙不了我,若是不願給就直接說不願給好了,為了還要欺騙在下。”


    “你手中的藥草我算過了,若是你僅給柏溪鎮內的百姓看病,應該可以支撐到下個月初,若是那個時候你來找我,我會給你一批藥材。


    但是現在來看,你救了不少這城外麵的人吧,既然如此,恕我無法將這救命的藥材托付給你。”


    縣令擺擺手,就想要錯過黃柏下了這城樓。


    “您難道不是這大煜的官嗎,外麵難道不是和裏一樣的大煜的子民嗎,為什麽一邊不救,一邊要救。


    難不成一道城牆,就可以將人劃分開來迎接兩種不同的命運嗎,這是什麽狗屁道理。”


    黃柏看著越走越近的縣令,厲聲質問道。


    “放肆。”


    聽聞此言,立刻有縣令隨行的官員大喝出聲,並上前一步,準備將這個衝撞上官的小民給當場拿下。


    隻是就在黃柏被一名甲士扣住手臂的時刻,縣令卻擺了擺手,示意隨行之人將人放開,他走到黃柏身邊,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隨後搖了搖頭。


    “我是柏溪鎮的父母官,是柏溪鎮的縣令,我隻管,隻敢管,也隻能管我這裏的。


    朝廷的援軍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我不能拿我治下百姓的性命去冒險,當然你也可以認為,我不準備去拿我自己的政治前程換取一個虛無縹緲的好名聲。


    我現在不管怎麽做,都會惡了一邊的人,物資的緊缺是現實的,這是超出我能力範疇的事情,我能做的就是進行調配,讓屬於我這邊的人更多的活下來。


    若是我將藥材給你,城破,我是惡人惡官,反倒是不給你,我保存好了柏溪鎮一地的居民,我是惡人好官,反正左右都要做惡人,不如做一個好官。”


    “反正他們都要死,不如讓一些人活,你是這個意思嗎?”黃柏看著縣令那平淡到似乎隻是在談論早茶吃了點什麽的眼神,繼續追問道。


    “怎麽理解也可以,怎麽理解是你的事情,不過你挺幸運的,你是柏溪鎮的居民,那麽恭喜你,比外麵的人要更容易活下來。”


    縣令說完,徹底錯開黃柏,向著下方而去,他還要再去看著將工作分配給溫老先生,讓他趕快開始按照那冊子上的指導對藥物進行配置。


    原本他是不想要動城內這幾個獨苗苗大夫的,畢竟除了蠅蟲之外,瘟疫也還在持續,若是少了這些大夫,對於瘟疫的控製便是致命的。


    隻是他找其他人已經嚐試過了,配置出來的東西效果堪憂,而且還浪費了大量的藥材,現在即使他再不情願,也隻能讓大夫來做這些專業的事情了。


    老裁縫在處理之後的狀態不錯,並且在第二天早上就睜開了眼睛,雖然他整個人依然處在一種半迷離的狀態之中,但這也是目前所取得的最大進展了。


    為此屠夫直接暫停了後續的全部行動,全力滿足菖蒲的要求,為這位最有希望痊愈的病人保駕護航。


    當菖蒲打開了房門的時刻,外麵的人再也忍耐不住,一擁而入。


    第一個衝入這裏的便是那個小孩,老裁縫的孫子不待菖蒲邁出門檻,就直接從他的身側直接衝了進去,隨後緊緊的握住了老人的手掌。


    老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他混濁的眼睛微微轉動,僵硬的嘴角也有了一絲弧度。


    男孩的眼淚終於忍耐不住,一顆顆落下,將老人幹枯的手掌打濕。


    老人似乎在唿喚著什麽,當男孩湊過去細細聽聞的時候,隻聽見老者用嘶啞的聲音唿喚著自己的乳名。


    “他運氣好,碰上了小大夫,他的麻藥效果剛剛好,也沒有受什麽罪。”


    屠夫在懷裏麵抱著一隻酒壇子,這是縣令給他帶來的獎勵。


    屠夫的話提醒了男孩,男孩站起身,直接直挺挺的跪在了地板上,向著菖蒲磕了三個響頭。


    “大夫,我求您救救我爺爺,我就他一個親人了。”


    男孩磕完最後一個頭,隨後就這樣定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隻有菖蒲應下來他才會起來。


    “可以嗎?”


    縣令也在人群的後麵,隻是他並沒有著急進去,對他來說可以進行治療的菖蒲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元氣損耗太多了,我下次會嚐試用針鎖住病人的元氣。”


    菖蒲搖了搖頭,隨後被眾人帶著離開了房間,隻留下那男孩在房間內輕輕的啜泣起來,菖蒲正在想應該如何去安慰對方時,就被縣令拉著離開了這裏。


    人群後麵還有那個最開始見到時就已經變得麻木的赤腳大夫,對方在看見老人幾乎痊愈的狀態,聽見屠夫的話之後嘴角裂了裂,隨即忍不住的大笑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正在往外走的一行人都被嚇了一跳,幾名負責保衛的甲士更是將環首刀半抽出鞘,就見寒光閃閃。


    赤腳大夫大笑兩聲,隨後大叫著不是我的錯,別追我,就這樣狂奔了起來。


    如此瘋癲的狀態讓人懼怕,路上的人紛紛避讓,隨後就見他卯足了勁,將自己給撞死在了牆壁上,徒留一片鮮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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