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宸姬眉頭緊皺,玉手扶著額頭微微喘息,好像是多年身陷囹圄的人得以重見天日,既有著逃脫桎梏的欣喜釋然,還有著對未知的陌生和恐慌。


    但是,當映宸姬看到星莩的那一刻,下意識的,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


    “你終於醒了。”星莩連忙上前蹲下說道,“有哪裏覺得不適嗎?”


    映宸姬眨了眨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數秒後才說道:“我們這是在哪裏?”


    映宸姬在沉睡的這段時間裏,隻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還是多年以前那個小孩子,她提著一盞好像隨時都會熄滅的馬燈,奔跑在一個漆黑的小路上,她的眼前閃現著許許多多那本應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麵,那些她永生不願再迴憶起來的噩夢。


    但她的身邊卻安安靜靜,一點聲音都沒有,世間最可怕的莫過於此,不是死亡,不是恐懼,而是未知和絕望,這些幾乎完全攝住了她的心髒。


    “………這裏,是幻術當中。”星莩搖了搖頭說道。


    “幻術?是夢境?或是被蒙蔽?”映宸姬倏地一下子站起身來,


    她雖然不過五重煉元,但是她深知幻術的可怕,她們不能在這裏呆太久。


    幻術最神奇的地方就在於,不管蒙蔽的隻是五感還是夢境,破解之後幾乎每個人都會有一段時間覺得在幻術中經曆的事情都是真的。


    人如果長久處於幻術之中,便會迷失。


    “這個我們現在無法確定。”衛弦開口道,“興許是蒙蔽了五感,也興許這是我們的夢境,這些,隻有再破陣之後,我們才能知道答案。”


    “那我們,為什麽要在……這個小柴房裏待著啊?”


    “………”


    衛弦和星莩麵麵相覷。


    那扇閃著微光的大門堅毅的佇立。


    此時——雲渡


    放眼望去,這片土地上已是硝煙彌漫,屍橫遍野,薄暮的長天仍然餘留著一絲暗紅,烏鴉從天空掠過,發出幾聲淒厲的慘叫。


    “哪怕巨鉗合圍,依然無法擊破敵軍啊。”斷崖之上,雲汶說道,他緊握著手杖,好像緊握著一塊不可多得的珍寶。


    “有那種可怕的力量加持,再加上敵軍用兵可謂是如臂使指,我們能夠和他們相持已經算是很難得了。”矮人王瞥了瞥胡須說道,“我的部落那邊,已經為這場戰爭貢獻了許多人力物力,如果戰爭還是取不到成果,很快便後繼乏力,不得不退軍了。”


    雲汶皺緊了眉頭,但是並沒有說什麽。


    因為他自己,也萌生了退兵之心。


    “隻希望衛政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雲汶笑了笑說道,“經過我們的研究,雖然不能完全了解那種力量,但是至少知道,那不過是詛咒罷了,魔族平均壽命三百年,加持那種力量的士兵,恐怕都活不過六十歲。”


    “罪孽啊。”矮人王撫了撫胡須說道。


    但是雲汶卻笑了起來。


    “成王敗寇,罪孽不罪孽的,都是勝者說了算。”


    幻境


    “喝啊!”映宸姬一掌重重的拍在那扇大門上,大門不僅紋絲不動,甚至那強大的元勢頓時將她震倒在地。


    “別費勁了,沒用的。”衛弦說道,“禁魔石這種東西,強大就強大在能將我們的元力作用迴自身,並且自成法陣,壓製我們的元力。”


    “難道沒有什麽破解的方法嗎?”星莩問道,“總不成戰鬥時拿出這個元者就廢了吧。”


    “那倒不至於,禁魔石十分稀少,且不隻作用於敵方元者,還會作用於自己,不適合用來戰鬥,一般都是作為防禦法器的原料、皇室官家的門守、重犯元者的桎梏,至於破解的方法,也有,但是……不說破解困難,我們現在手邊也什麽都沒有啊。”衛弦攤了攤手說道。


    “………”


    星莩聞言撇了撇嘴,轉身往幹草堆上一趟,徹底歇了心。


    正在這時,窗外傳來的聲音吸引了星莩的注意。


    “要不,我試……”


    “噓!”星莩皺著眉頭打斷了衛弦的話,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


    “唉,近期河畔又出事了,前幾天老伯特的兒子失蹤了,今天在霧隱沼澤旁邊發現了他的屍體。”


    “什麽?!怎麽迴事!”


    “估計著了妖靈的道了。”


    “……唉,上天啊,老伯特不知造了什麽孽,妻子早逝,好不容易將兒子拉扯大,這又被妖靈所害,可憐人啊。”


    星莩聞言嘴角上揚,立即抓在柴房窗戶的欄杆上,向那兩個談話的村民唿喊道。


    “那位大叔,大叔!”星莩唿喊道。


    那兩個村民聞聲朝星莩方向看來,眼神中滿是警惕兇狠。


    “幹什麽!”其中一名村民喝道。


    “大叔,您剛說這裏有妖靈是嗎?”星莩問道。


    “不僅有妖靈,還有強盜!”那村民緊盯著星莩說道。


    “我們不是盜賊,我們是元者。”星莩說道,“我們可以除掉那個妖靈。”


    兩個村民相視了一眼,笑出聲來。


    “小娃娃,編謊話也要編個像樣的來,殺妖靈?就算你是元者,這個年紀你能幹什麽?我們不會上當受騙的!”


    “哎,大叔,我們說的都是真話,再說了,你們村長為什麽拿這種東西來關押我們啊。”星莩指了指那扇禁魔石門說道。


    村民相視一眼,隨即大笑不止。


    這一笑,把星莩給搞懵了。


    “你說這扇石門?那是我們村的鐵匠王大五夥同幾個小夥子從山裏搬來的,用來關押賊匪,再好不過。”


    “說來也怪,竟然如此有棱有角,效果還不錯。”


    衛弦聞言扶額。


    “暴殄天物啊!”


    “………”星莩撇了撇嘴唇。


    “這樣好了,你們去告訴你們的村長,就說我們能夠殺掉妖靈,你們可以把我們運往那個沼澤,如果我們迴來,證明我們確實是元者,迴不來,你們也處理了我們這個麻煩不是。”映宸姬走到窗口,遞出一袋子元葉。


    村民見狀笑了笑,走上前來。


    “好,看在元葉的份上,我們就代你們去傳個話,但可別指望耍什麽花招。”


    星莩舒了口氣。


    這時,他發現,在一旁坐著的衛弦皺緊了眉頭。


    “怎麽了?”


    “破除幻術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是暴力破解,第二種是心靈驅散,也就是找到幻陣的薄弱點,讓內心從迷霧中脫離。”衛弦說道,“可是到現在我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此時——雲渡


    五彩繽紛的元力穿梭在戰場之上,相比戰士們熱血的嘶吼,陣法迸發的聲音沉悶不已,卻又無情的奪取一個又一個的生命。


    將士們揮舞著刀槍劍戟,朝著那高坡湧上去,騎兵們縱馬踏在盾兵的盾陣上,槍勾刀劍相交,一時混雜難分。


    帶著魔能的雲中士兵仿佛失了心智一般,橫衝直撞,提溜起一個聯軍士卒重重的向一隊士卒砸去。


    營中


    “快!快!他在流血!”後勤兵們甚至來不及擦頭上的汗,奔跑在大營之中,帶著自己的戰友和死神賽跑。


    “是那種黑色力量,把他送到琛大人那裏!”


    “快快,不能再耽誤了。”


    琛快速的搗著藥,她的元力近期也得到了大幅度增長,且在其他醫師元者的幫助下,將她的能力注入到藥中,這樣大大提升了效率。


    但即便如此,物資方麵仍然匱乏,許多受傷的將士甚至連個病床都沒有,因為感染,元力侵蝕,重傷難愈而死的兵士比比皆是。


    利維坦氣喘籲籲的跑進營帳,隻來得及和琛相視一眼,便匆匆的拿了藥奔向外麵。


    不多時


    隨著綠色光芒的劃過,琛將繃帶仔細的綁在士卒的胳膊上,那士卒感激的笑著。


    “多謝您,琛大人,您如同上天派來的天使。”那士卒的眼睛已經瞎了,臉上滿是傷痕。


    “好了,隻需要注意些,便沒什麽大礙了。”琛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仁慈善良的眼睛似是黑暗中的一束光,重新點亮他們心中的希望。


    “您和莩大人一樣,雖然身為官宦貴族,卻從來沒有官宦的架子,願意和我們吃著同樣的食物,盡力的幫助我們,沒有您和莩大人,在下,在下恐怕早就死在戰場上,被風沙掩埋屍骨了。”那士兵說道,“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提到星莩,琛的心中頓時一緊,眉頭微微蹙起。


    時間已經過去兩天了,不知道莩哥他們現在怎麽樣,戰爭無常,偏偏他還是行犯險之策,而她偏偏什麽都做不了,除了祈禱。


    “大家都是相同的人,你我又有什麽不同呢?”琛為了不再讓自己胡思亂想,接著這名兵士的話說道,“若真的說有什麽不同,那便是我們有著幫助你們的能力。”


    “您…您還年輕,魔妖鬼三族之間存在的差別,貴族和平民森嚴的等級製,您不了解,那更多的,是人心中的成見,猶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世事如此。”那士兵說道,“但是,能夠聽到您這樣尊貴的人說出這樣的話,在下已經很是滿足了,像您這樣的人,不多了啊。”


    琛聞言笑容凝固在臉上,沉默了下去。


    是啊,他們當乞丐的那些年,莩哥沒有被李大人招募之前,他們何嚐不是飽受冷眼,遭遇欺淩,若真的一直那樣,恐怕在這個時候,連奴隸的身份都算不上的若劇團全都得被拉去做炮灰。


    莩哥同樣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在戰場上盡自己所能殺敵的同時也在保護著身邊可以保護的人,自己也每日看著士兵們在痛苦中煎熬,盡力的救助他們,同樣在經曆,自己不能不懂事。


    琛的眼中多了幾分堅毅,和她平時的安靜嫻雅大不相同,此時的琛看起來,更像是一名降臨在人世的慈愛天神,而不是那個平時多愁善感的小女孩。


    去做一名合格的元者,不止是為了星莩,更多的是為了這些需要幫助的人們。


    “上天賜予我這份力量,那,便是我所應當承擔的使命,如果可以,我希望,懸壺濟救天下人。”


    聽著遠方的戰火紛飛,琛重重的搖了搖頭,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如此厭惡戰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業蓮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趙晗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趙晗懿並收藏業蓮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