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火燒起來的時機很恰當,每個月那位大佬來和肖紅會麵,肖紅都會讓洪領著院裏的孩子離開,那一晚,唯獨忘記了還關在枯井裏的秦唯。


    他順著沒來得及收走的繩索爬了上來,想點燃柴房吸引注意趁亂逃走,沒想到火越燒越大,難以控製。


    等慌不擇路地跑出來找到洪一行人的時候,那火勢已經無力迴天。


    而肖紅屋裏吸了粉渾身無力的兩人,就這樣在大火裏變作了兩具焦屍。


    「她死後,我們被分送到不同的福利院,緊接著我就進了俞家,再沒找到機會親手殺了他。」俞啟東酒杯裏的酒已經喝盡,他將杯子放到桌麵上,「洪廠在興陽縣漸漸立住腳之後,覃決突然找到了我,說要繼續跟著我,我交代給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秦唯,替我殺了他。可他半個月後迴來,告訴我這個人已經死了。」


    「您是說,白獅從那時候就開始騙您?」周菻訝然。


    「現在想想,在院裏的時候,他們的關係就不差。」俞啟東眯起了眼睛,看向周菻,「你要是覃決,當時救了這麽一個不該救的人,你會把他藏在那裏?」


    周菻被那目光盯得後背發麻,對視中,瞬間靈光一閃,「興陽!」


    放在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地方,就在洪廠的眼皮底下,也在自己的可控範圍之內。


    「放阿鬼出去。」俞啟東站起了身,「從當年覃決叛逃時興陽一同失蹤的人查起,赤夢的配方不在那間店裏,就一定在這個人身上。覃決很可能會去找他拿迴秘方,讓阿鬼找準了,把人給我全部一起帶迴來。」


    第97章 南城·清穀鎮


    九月末。


    桂花香氣馥鬱濃烈,在大學校園裏隨風迴蕩。


    「我去,要不收假迴來咱就湊錢裝個空調吧,等學校有動作,我指定都熱死了。」


    宿舍裏,風扇在牆壁上不停地旋轉,扇葉發出「刷刷」的聲響,把人聲都掩蓋了一半。


    俞遠的床位靠近陽陽台,此刻正麵朝光線充足的那一麵,清理著相機鏡頭。


    他們的宿舍屬於老舍區,學校舍區改造還未普及的其中一棟,據說要年底才能裝上空調。


    說話的人正是俞遠對床的方子坤,是個純純北方人,因熱愛大海奔赴申城,結果一來就被這沒見識過的濕熱折磨得夠嗆,入學一個月以來,幾乎天天都念叨著要打道迴鄉。


    眼下終於挨到了國慶假期,半小時就收拾好了行李,打算下午就走人。


    「哎,你們都準備哪天走啊?」方子坤問道。


    「明天早上吧。」換著球鞋正準備出門打球的譚漢道。


    「嘖。」方子坤朝他豎了豎大拇指,「漢子,這天氣還能出門打球,我真敬你是條漢子。」


    「我的話,我姐一會兒來接我。」正抱著一包薯條看電影的齊凡舉手應聲。


    「本地人就是好啊。」方子坤不乏羨慕,轉身看向俞遠,「遠兒~你呢?」


    「我不迴去,」俞遠把清理好的鏡頭放進小型防潮箱裏,解釋道:「我們社團組織參加一個攝影比賽,要去外地拍攝。」


    「費用給報銷嗎?」方子坤問。


    「報一半吧,」俞遠道,「路費報銷,食宿自理。」


    「嘖,」方子坤最好為人抱不平,「這啥社團啊,搶占假期就算了,費用還不給報全了,遠兒,咱還不如不去了啊。」


    俞遠笑了笑,抬眼道,「運氣好贏了獎金,宿舍的空調就有著落了。」


    「去!」方子坤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訕笑道,「咱去,以咱遠兒的實力,隨手一拍不都得是嘎嘎亂殺。對了,去哪拍啊?」


    俞遠緩下笑意,迴道:「南城,清穀鎮。」


    *


    邊陲,寨上——


    黃昏時分,下山的太陽仍舊炙熱難當,光線灼曬著繁盛的植被,潮濕滯悶的氣息在屋中來迴蕩漾。


    向野從昏睡中緩緩睜開眼睛,渾身的知覺緩緩恢復,像是散架一般的疼痛。


    兩個月裏,他已經這樣反反覆覆地清醒過無數次,意識模糊地被餵下一些食物、水和藥片之後,又陷入死亡一般的沉睡。


    好在高熱慢慢褪了下來,清醒的時間也一次比一次長,漸漸的,他已經能自己進食。這次醒過來,身體的情況似乎又好了一些。


    依舊是這個光線不足的房間,一種利刃在磨石上盪過的「刷刷」聲不停地磨礪著聽覺。


    向野抬手碰了碰腹部潮濕的紗布,艱難地撐肘在這張稱不上舒適的床上直起身來。


    那磨礪聲倏然停止,一道尾音天然上挑的男聲從門邊傳來:「剛從鬼門關晃迴來,就別亂動了。」


    其實光聽聲音的話,覃決和他是很相似的,但長相卻能明顯地看出差別。


    覃決的長相更具有一種貓科動物的特徵——機敏、警惕,但缺乏慵懶。那雙深藍色的眼睛時常眯著,眼神裏透著一股難以捉摸的邪氣。


    向野偏頭朝門口投去視線,對方坐在門檻下的石階上,赤裸的上身肌肉結實飽滿,在這樣一個偏遠陌生的村寨裏,透著一股原始的野性。


    「你身上那些傷,都是車禍弄的?」


    覃決用動拇指盪了盪刀口,又從腳邊拿起一根窄長的布條,一圈圈往刀柄上纏繞。


    向野聞聲,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他隻穿著一件不合身的單薄襯衣,後脊已全然濕透,前身卻未扣紐扣,能清晰地看到包著紗布的新傷,和右胸一直蔓延至肋骨的舊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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