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短暫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你憑什麽現在才告訴我?!」向野激動吼道。


    「你受傷的事情,自始至終也沒和我反應過!」許定安的聲音也高了幾度,帶上嚴厲的味道,「你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支撐你完成這場比賽,調整計劃是我們綜合考慮之後的決定,沒有提前告訴你,是他的意思。」


    向野沉默不語,在身體狀況上他確實有所隱瞞。的確無論是從生理狀態還是心理狀態,他都無法保證這場比賽的結果,可急迫想要擺脫常青的想法蓋過一切,讓他壓根顧不上別的。


    「時間有限,我們長話短說。」許定安見他冷靜下來,繼續道:「放棄比賽不代表要你退出,你有更重要的事……」


    對話結束,行程也即將到達盡頭,向野奮力將對講機扔下山崖,被燈光照得亮如白晝的曠野緩緩呈現在眼前。


    山地車從人頭攢動的內場區後方繞行,順著廢棄的鐵路軌道,徑直朝裝飾成vip觀眾席的貨櫃區域而去。


    向野目光默然地看著這一堆形色各異的賭徒,心中升起嗜血的狂念。


    在情緒脫韁的瞬間,指尖在衣兜裏觸及一片細膩的絨布,向野心中一動,掏出那暗紅色的小盒。


    磁吸卡扣在掌心輕巧地開啟,流動的光影下,一顆暗藍色的星空棒棒糖映入眼簾。


    向野登時愣在原地。


    - 「這次我不會讓你有退迴去的機會。」


    - 「那時候我大概就想過,我不要你一個人站在水裏。」


    是宣告也是承諾,猶如在耳。有什麽炙熱滾燙的東西從胸口漫溢而出,眼眶被熱意填充得酸脹無比,在逐漸模糊的視線裏,向野緩緩闔上盒子,緊攥進手心。


    顛簸停止,山地車停在一疊錯落搭放的貨櫃前,無數的視線聚焦而來,向野跨下車,抬眼向上,鎮定自若地同高站在二層之上的常青無聲對望。


    第72章 鬥場


    腳步踏在鐵皮上的聲響混亂駁雜,賭桌上牌碼搓砸的噪聲、杯盞碰撞、男人和女人的調笑,源源不斷地匯聚而來,灌進耳朵裏,宛若跗骨之蛆。


    向野站在原地,等待馬仔給常青傳話。


    高處,附耳傳話的人退開一步,常青端著一杯香檳,透明液體在高腳杯裏輕輕搖晃,饒有興味道,「是嗎?」


    「放他上山吧。」對身旁的手下下完命令,他再次將目光投向向野,招了招手。


    「這邊請——」立刻有人為向野帶路。


    順著外置鐵梯向上,向野款步走到常青麵前,抬起了雙臂。


    有兩個人立刻上前從上到下地對他進行搜身,口袋裏的盒子毫無意外地被翻出來,常青挑了挑眉,從盒子裏拿起那根平平無奇的糖果,好笑道,「這是什麽?」


    「有人自以為情趣的禮物罷了,忘了扔。」向野平靜道,「剛才在山下也檢查過了,這不違規吧?」


    「青哥,盒子沒問題。」搜身的馬仔把絨布盒遞到常青麵前。


    常青指尖捏著糖果轉了幾圈,輕巧地放迴盒中,又將盒子闔上,插進向野衝鋒衣胸前的口袋裏,附耳道,「不違規。」


    向野不示弱地迴視,心中暗暗舒下一口氣。


    十分鍾前,上山路上——


    對講機被奮力拋下山崖,發出碎裂的聲響。


    「把你身上多餘的東西都卸掉。」身前偽裝成保鏢的臥底警察冷靜出聲,「內場的檢查沒有我們的人,你帶不進去。」


    向野微怔,從身上的防護服裏摸出傅寧給他藏好的手刺,也拋下山崖。


    山地車拐過最後的彎道,身前繼續響起聲音,「你放心,隻要進了內場,副隊會找機會給你放東西。」


    *


    貨櫃圍城的內場,完全被改建成一片接連嚴密的鋼鐵閣樓,內部布置也十分有序。


    跟在常青身後穿過最外層煙霧瀰漫的「賭房」,走到更隱蔽的內部空間,向野的視線透過窗口向下看去——


    貨櫃圍成一片u字形的空地,此刻空地上擠滿了一會兒待賽的摩托車,不同品牌、不同排量的車子擠在山崖邊,組成一個巨大的鬥場。


    「看看,這下麵有喜歡的嗎?」常青打開煙盒,舉到嘴邊銜出一根,把打火機遞給向野。


    金屬機蓋被輕巧撥開,向野上前一步,攏手給常青點火。


    過近的距離下,麵無表情的臉被火光點亮,常青的眼神在近在咫尺的臉上流連,纖長睫毛擋住了那對灰顏色眼眸裏的寒芒,讓他看上去不再那麽遙不可及。


    常青抬手夾住點燃的煙,哼笑道,「看來你喜歡的不在這裏。」


    話音落下,一陣熟悉的引擎聲自遠處而來,嗡鳴陣陣,宛若長風。


    向野手指一顫,火光熄滅,扭頭朝窗下看去。


    「風聲」如一塊無堅不摧的黑鐵,飛馳入場內,又緩緩挺穩在劃定的位置上。車上的人一身黑衣,長腿分立車身兩側,他抬腕撕開皮質手套的粘扣,摘下頭盔,寒風一瞬間吹亂那頭細碎的短髮,想像中清雋冷漠的麵容出現在眼前。


    「oh ,you see——hes very good looking.」 周圍紛紛投去關注的聲音。


    向野呆立在窗前,眼眶幹澀滾燙。


    在沒真正看見俞遠的一秒,他都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是自己誤會,是許定安說謊。


    直到這一刻,親眼目睹俞遠站在這片爬滿魔鬼的骯髒之地,一種幻想破滅的痛楚才在心底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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