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搶占時機,躍身將刀尖抵到了對方的喉嚨處,另一隻手臂順勢勒死對方脖頸。


    局勢逆轉,待程子磊那些手下察覺到不對時,向野已經挾持著程子磊,步伐緩慢地走下石階。


    *


    酷路澤破開風雪,一路飛馳,三輛suv緊隨其後,朝墓園而去。


    剛駛進園內,一行黑影便晃蕩著朝這方走來,個個麵目狼狽,仿佛從火場逃脫。


    車燈一閃,幾個人抬手擋住視線,俞遠推開車門疾步走下,賈仝和胡誌成快步跟上。


    三輛黑色的suv並排停下,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從中間的奔馳車下來,徑直走上前,身後跟著十幾個黑衣打手。


    常青冷冷看著對麵的人,程子磊被身旁兩人攙扶著,他右肩的傷口感染嚴重,此刻衣料都被鮮血重新浸染。


    「怎麽迴事?」常青冷聲問。


    「那小子把小凱的墳給點了,磊哥……」二兩敘述道。


    「讓你說話了嗎?」常青一聲怒吼,狠狠瞪向程子磊,「你說。」


    程子磊虛弱抬眼,一言不發。


    「給我滾迴寧江,現在就滾!」常青斥道。


    腳步零散邁動,俞遠站在暗處,冷眼旁觀他們的對峙,此刻語調淡漠地開口,「他人呢?」


    常青和程子磊都朝他投來視線。


    「向野在哪?」俞遠提高音量,迴視他們的目光是不加掩藏的憤怒和憎惡。


    「他跑了。」程子磊道。


    俞遠攥了攥拳頭,當即便轉身離開。


    輪胎在雪地裏摩擦出刺耳聲響,俞遠踩著油門,掉頭朝長街方向奔去,抬眼和後座的兩人對視一眼,「分頭找,電話聯繫。」


    東門大院門口,一隻被泥汙和血跡印染的手顫抖著扶上石柱,強撐著轉身倚靠在牆上,最終還是支撐不住,緩緩滑落在地。


    純白掩埋一切泥濘骯髒的舊跡,這場雪終於有了快要停歇的勢頭。


    風從耳邊簌簌滑過,向野癱坐在雪地裏,像一尊凍僵的雕塑一般,仰頭看著那些緩慢漂浮的細小雪粒,一時分不清,它們的方向是自上而下,還是自下而上。


    世界是混亂而顛倒的,似乎沒有秩序可言。


    路燈散發的光冷肅而渺小,沒有能夠照亮他的一束。


    恍惚間,一陣強光襲來。


    向野眯眼朝光源處看去,酷路澤的大燈把一片純黑和純白相交的世界照透,整片空間霎時亮如白晝。


    太過強烈的光線,在視網膜上投射出大片大片漫長的金色,像在白晝裏焚火。而那金色火焰的正中,是他企盼已久的少年。


    俞遠一步步走向他,腳步從停頓到奔忙,直到把他擁入懷中。


    那是一個不算溫暖的擁抱,可力氣又重又緊,幾乎要讓人窒息。像沉進這世界唯一能夠庇佑他的深海,能讓他卸下所有的防備和不安,就此沉眠。


    在恍惚又昏沉的意識裏,向野想起自己在窩在小池塘木屋裏看過的一部電影。電影最後的畫麵,金髮少年扛著獵獵捕風的旗幟,步調散漫又堅定地行走在尋找太陽的路上,而伴隨畫麵播放的詩句,此刻一詞一句清晰地浮上腦海——


    - 我找到了…永恆 -


    - 在太陽與海,交相輝映的地方 -


    - 我永恆的靈魂,注視著你的心 -


    - 縱使黑夜孤寂 -


    - 白晝如焚 -


    第66章 急救中


    「向野…阿野!」


    俞遠跪坐在地上,懷裏抱著的身體滿身血汙、沒有一絲溫度,還在一點點失力下滑,他用力唿喚對方的名字,心髒被鋪天蓋地的恐懼填滿。


    把向野打橫抱起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個人有多輕,像是掬著一抷縹緲的風,隨時會從懷裏消失。


    踏著雪跑向車門的每一步都像是漂浮的,時間如同浸在真空裏流逝,萬物無聲,又能清晰地聽到血液墜地的巨響。


    「急救中」的燈牌在視野裏亮起,直到門在眼前關閉的一秒,那種劇烈到快窒息的心跳,才隨著緩緩滑坐在藍色座椅上的動作,一點點沉到夜色深處。


    賈仝和胡誌成匆忙跑來的腳步在空曠無人的走廊裏漸次緩下。


    「怎麽樣了?」


    俞遠聞聲緩緩抬頭,看見賈仝在他身前站定,雙手撐膝,直喘粗氣。


    反應神經像是集體罷工,他下意識地想說話或者搖頭,可身體做不出任何反應。


    賈仝看他的眼神一怔,頓了頓從口袋裏翻出一包紙巾遞來,「你…去擦擦吧。」


    俞遠遲鈍地接過那包紙巾,緩緩起身朝醫院的洗手間走去。


    彈簧門在身後自動闔上,冷白的方形瓷磚被潮濕的腳印染髒,俞遠走近洗手台,手指剛伸到水龍頭下,水流即刻沖閥而出。


    「嘩嘩——」


    指尖顫動,俞遠的視線從流水上挪開,緩緩上移到鏡中。


    鏡子裏是一張青澀未脫的臉,被冷調燈光映照得慘白又疲憊,臉上縱橫的水痕,分不清是雪水、汗水還是無意識流過的眼淚。衣領上是剛剛懷抱向野時沾染的血跡,他想起那具輕如蟬翼的身體,一路趕來,他其實都不敢去仔細辨別那些傷口,滿臉的淤青和腫脹,低垂的手臂像是飛鳥被折斷的翅膀,手心的汩汩血流……每一處都觸目驚心。


    俞遠忽然猛地低下頭,把唿吸埋進手捧的涼水裏,像是墜入冬日冰湖,寒意刺破皮膚,冰凍骨髓一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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