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真自然知道,如果一切按照劇情走,這會兒柳家恐怕隻剩他和柳傑兩個人了。


    他不忍告訴柳傑,隻能沉默地點頭。


    兩人走到馬邊上,這是一頭駑馬,毛色暗淡,看起來灰不溜秋的。馬背上有些幹糧和一個水囊,還有一些散碎銀兩。


    「聽聞天魔六閣的殺人防不勝防,看他連匹馬都這麽不打眼,看來是真的。」柳傑拍拍馬背,轉頭看向他,「小真,你把懷裏的匣子拿出來。」


    柳白真愣住,他低頭摸索,衣襟裏還真塞了個薄薄的匣子。不過這匣子更像皮質的筆袋,沒什麽存在感。


    「你打開它,」柳傑臉色青白,捂著小腹指點,「我們得去附近村子裏躲一躲,但得做些遮掩。」


    柳白真想到密道裏那具屍體,有點不安:「我們運氣好才解決那人,但隻怕拖不了許久,為什麽不盡快趕路離開此地?」


    以他的想法當然逃得越遠越好,恨不得坐飛機飛到地球另一邊去。


    「這叫燈下黑,」柳傑冷笑一聲,「這幫人既然放了火,說明……說明堡裏沒有活口了,等找到那人屍體,必然會從山這裏往外搜。但他們肯定是沿著官道一路朝外,你想快點走,他們自然也想得到。」


    他伸手拿過那匣子打開,隻見裏頭疊著幾張薄如蟬翼的麵具,還有些眉黛眉筆。


    「咱們要易容?」柳白真一下反應過來。


    「不錯,」柳傑取出一張麵具往他臉上比劃,「附近的幾個村子他們也會搜,不過換做是我,也不信你還敢躲在山腳下,稍微小心些應該能避過去。」


    柳白真眼睛眨也不眨看著柳傑一番操作。


    他原想武俠小說裏的易容就是一張人皮麵具蓋上去,沒想到遠比他想的要複雜。


    柳傑將那麵具剪下部分,還填充了些東西作為假體貼合在臉上,他就多了個鷹鉤鼻,再加上稍微妝點些暗黃的妝粉,他竟然憑白老了十來歲。


    至於柳傑自己,則把自己弄成個病秧子,他一佝僂腰背,明明身材高壯,看著也外強中幹,正好不用掩蓋蒼白的臉色了。


    兩人將衣服換了,才騎馬離開。


    「咳咳——」柳傑抓著韁繩,馬背顛簸,傷口疼得厲害。


    柳白真坐在他後頭,總覺得又聞到血腥味。


    大約一刻鍾,他們停在了路邊,柳傑鬆開韁繩,差點從馬上滾下去。


    「傑哥!」


    柳白真慌忙抓著馬鞍滑下來,緊緊扶住他。


    這時候柳傑要是暈了,他倆保管完蛋。


    「別慌……」柳傑靠著他,安撫道,「我不會留你一個人的。」


    好人!


    柳白真感動地抓著他的手。


    「這裏穿過林子有個柳家莊,和咱們也算同宗,」柳傑勉力站直,「你扶我過去,咱們就去那兒避一避。」


    他看向馬匹,「至於馬,就讓它繼續沿著官道往前跑,能引走那些人也好。」


    他灌力往馬臀一拍,馬匹吃痛,嘶鳴一聲便頭也不迴地往前奔去。


    柳白真低頭看了一眼,蹲下去把地上淩亂的馬蹄掃去,隻留下往前方的痕跡。


    「小真果然聰明。」柳傑讚賞道,就跟哄小孩兒似的。


    天色微亮,還沒看到村子,遠遠就聽到公雞高昂的打鳴聲。縷縷炊煙升起,在昏暗的天幕裏有種水墨畫的質感。


    柳白真穿來前,他的世界剛剛入夏,而這個世界似乎也差不多,還不到五更天就快破曉。


    他們沿著田埂小路走,終於看到前方的村莊。


    小路盡頭也種著一排榆樹,再後麵就是錯落有致的低矮土坯房。家家戶戶帶著前院後院,十幾戶圍成了一個小村落。


    村落的最中間種著一棵大樹,樹下一口井。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比起不久前的刀光劍影,這裏平靜的令人恍惚。


    「走到最遠那家。」柳傑的唿吸越來越粗重,聲音也愈發虛弱。


    柳白真更用力撐著他,兩人悄無聲息地趁著殘餘一抹夜色穿過村落,一直走到最遠處一家。


    這家的院落遠離村子其餘人家,更靠近河流和山林,而且還有兩間青磚房,前院裏還晾曬著不少動物皮毛。


    柳傑靠著院子外一棵棗樹休息,讓他去叩門:「這家主人是村裏的獵戶,獨來獨往,我曾買過他揉的皮子,是個不錯的人。」


    難怪啊,這院子看著都不比他那時代鄉下房子差了。依山傍水,房子又大又結實,傳幾代都不成問題。


    柳白真剛要推開柴門,身體就先一步猛地後退。


    「汪——汪汪——」


    一條獵犬齜牙朝著他就撲過來,撞到柴門才停下來,嚇他一跳。


    「狗蛋!」


    一個穿著細麻短打的中年漢子喝住了獵犬,隨後隔著柴門打量他們。


    「二位打哪兒來?」


    柳白真忙抱拳道:「這位兄弟,在下王真,那是家兄王義,我們從徐州府來,路過此地前往張家莊訪醫,誰知道在小青山被劫走了馬車。我哥哥路上舊疾犯了,沒有馬車實在走不了,想借貴處修整兩天,待我買齊了車馬就離開。」


    獵戶審視他一番,又去看柳傑,見他確實一臉病色,才鬆口道:「不是癆病吧?」


    「不是不是,」柳白真摸出差不多半兩的碎銀塞給他,懇求道,「你看我哥哥的臉色也不像癆病,他就是去年不小心跌了馬,傷了肺腑。聽說張家莊有位辭官的太醫,這才千裏迢迢過來求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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