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房子,薑明鞍兩年前用作抵押,向本地銀行貸了一筆款,本金二十萬,為期五年。


    薑明鞍這兩年是怎麽還銀行貸款的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抵押的房子不可能再賣出去,也就意味著林霂深的錢還不上。


    深深的無力感席捲全身,薑淩坐在地上靠著牆,想不出還能怎麽辦。


    錢還不上,就不可能和林霂深斷絕聯繫。隻要還麵對他,遲早有一天會堅持不住。


    木然地繼續往下翻,貸款合同下麵還有一份沒簽名的離婚協議,估計是於初起草的,薑明鞍沒同意。


    最下麵是一張老式紅條信簽紙,挪開離婚協議之後薑淩一眼就看見抬頭寫著——收據。


    一眼看完收據上孤零零一行字,薑淩渾身開始顫抖,麻木的腦子開始跳躍思考。


    這哪兒是收據,是一份買賣協議。


    ——今收到薑明鞍購買嬰兒付款一萬元,錢貨兩清,今後不會再以此向薑明鞍夫婦要錢。


    這份收據寫得不甚嚴謹,可以說亂七八糟,大白話一看寫的人文化程度就不高,字跡七歪八扭,隻有末尾的落款還算規矩。


    簽名按手印的是薑明鞍,收款人的名字簽得潦草,看不清是叫錢月還是錢同。


    收據的日期是04年5月17,十八年前。


    薑明鞍夫婦買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是被他們轉手了,還是……自己養。


    兩者薑淩都不敢想,無論作為人販子的孩子,還是作為被買來的孩子,都足夠驚世駭俗,讓人絕望。


    薑淩急切地想找薑明鞍求證,抖著手撥了幾次電話,都沒人接。


    拿著收據迴到房間,薑淩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外麵有人開門進來。


    薑明鞍的房間開著燈,趙愷以為薑淩不在,打開客廳的燈才看見他坐在房間的地上正對著房門,滿臉呆愣。


    「你幹嘛,電話也不接?」趙愷走到門口問。


    薑淩這才迴過神,站起來若無其事把手裏的收據揣進兜裏,聲音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沒聽見。」


    「不是讓你提前準備帶你去過生日嗎,怎麽衣服也不換。」


    「沒什麽好過的。」薑淩咳了一聲清嗓,「下樓讓奶奶煮碗麵吧。」


    「別囉嗦,換衣服,快點兒。」趙愷拉開衣櫃從裏麵隨便拿出一套衣服扔在床上,「我定好桌子了。」


    今天薑淩實在不想過生日,這個生日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再加上腦子現在一團亂,哪兒有過生日的心思。


    可這件事暫時還不能讓趙愷知道,避免他看出什麽,薑淩還是換好衣服,跟著一起下了樓。


    一路上薑淩都在走神,小電驢停在花漾門口才愣了幾秒問趙愷:「你在花漾訂的位子?」


    「林霂深訂的。」趙愷沒有再撒謊,說了薑淩也不會信,頂樓的位子不在倆人的經濟承受範圍內。


    「我不是說……。」


    「有什麽你上去和他說。」趙愷指著門口,「薑淩,不管你想怎麽樣,你今天說的話太過分了,去和林霂深道歉。你要不去,以後別跟我說話,奶奶也和你沒關係。」


    薑淩頓住,趙愷掏出手機給林霂深打電話。


    「後廚還有事,我先不上去了,薑淩在樓下。」


    說完趙愷繼續和薑淩僵持,大有薑淩不上去不罷休的氣勢。大眼瞪小眼幾分鍾,林霂深走出大堂站在門口,環臂看著薑淩。


    見他出來,趙愷直接騎著小電驢走了。


    這會兒九點不到,門口進進出出都是人,發生爭執太難看了,薑淩隻好低頭越過林霂深往電梯走。


    第34章 追個屁追


    頂樓是個露天花園,分隔出了四塊獨立區域,價格不菲且難訂。


    為了避免閑言碎語影響薑淩工作,林霂深提前說了不需要服務員,訂了靠邊的位置。


    小花園燈光絢爛,麵向大街的一麵是鐵藝欄杆,爬滿了白色薔薇。薑淩背靠薔薇坐下,見桌上放著一個透明文件袋,裏麵裝著釘好的文件,封麵是一張白紙。


    從薑明鞍房裏翻出的文件袋和這個很像,薑淩握緊雙拳,眼前一陣恍惚,連林霂深的身影都有些飄。


    燈光灑在他蒼白的臉上,身後的白薔薇無端給他增加了幾分頹感,林霂深僅剩的那點兒怒氣隨之灰飛煙滅,心底軟得一塌糊塗。


    麵對他,哪兒還有骨氣可言。


    林霂深上前拉起他的手,手腕上的紗布被弄得亂七八糟隻能勉強遮住傷口,還好沒再流血。


    「遇事別硬碰硬。」林霂深幫他整理好紗布,彎腰從他兜裏掏走手機,重新存了自己的號碼,又點開設置把緊急聯繫人第一個改成自己,「以後有什麽事求助,我會盡快趕到。」


    薑淩盯著桌上的文件袋發呆,林霂深在他對麵坐下,從冰桶裏拿出酒倒進高腳杯,「恭喜成人,願你從今往後得償所願,平安喜樂。」


    十八歲,薑淩期待了很久。


    今天一過,可以離開那個讓人噁心的家,租房子找工作不再受限製,不再需要監護人。


    期待那麽久,怎麽也沒想到十八歲這天會發生這麽多事。


    此時此刻,未來一片迷茫。


    連未來在哪兒都看不見,談什麽平安喜樂,得願所償。


    「你覺得我怎麽才算得願以償?」薑淩略微笑了笑問。


    「你不用陰陽怪氣,」林霂深抿了一口酒,舔著嘴唇品嚐酒裏的苦澀,心裏也跟著一起苦,「我今天不是來和你談情說愛的,也從來沒有逼你接受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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