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謝謝。」說罷，宋榆舟朝電梯口走去。
低頭看著身上的風衣，衣袖和前襟被擠出褶皺，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什麽來。宋榆舟一遍又一遍地揉搓著那些皺褶，直到那些皺褶麵積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才走出電梯。
會場是標準的劇院式布局，布景以藍色為主色調，主舞台 led 大屏上懸掛著醒目標語——「2021 年江城城市發展論壇」。大廳內，隻有一個綜合部的科員在分發文件和礦泉水。
宋榆舟再次露出標準的「職業微笑」，主動跟對方打招唿：「早啊。」
女孩聞聲抬起頭笑了笑，下一秒，瞪直了眼睛，「宋姐，你的衣服怎麽弄的？」
宋榆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衣服，語氣有些無奈，「剛剛被門口抗議的人『圍攻』了。」
女孩「哎呀」一聲，掏出手機一看：「我忘記通知你了，要從後門進。」
這種情況宋榆舟早就習以為常。她隻是個外派人員，沒有錄入到住建局，也收不到群發消息。除了需要她拍照寫稿的活動，有人會通知時間地點。其他信息全靠她自己打聽。
在職場摸爬滾打六年，宋榆舟早已練就「見人說人話」的本事。她微笑著走到女孩身邊，輕聲安慰：「都怪我自己，沒有提前問清楚。」她假裝一臉感慨，輕嘆：「而且誰能想到他們這次竟然會追到酒店門口。」
「這群人應該是從哪兒打聽到我們今天要舉辦活動，專門跑來的。」女孩果然停下手中的工作，開始抱怨：「昨天省裏已經下通知讓八大部門聯合督辦了，真不知道這些業主還在催什麽。」
「都鬧到省住建廳了？」宋榆舟順著她的話繼續問。
「是啊，上周百加號有個叫什麽「鬆鼠」的帳號報導了海岸城的事，還點名開發商是『金利地產』，然後越來越多自媒體跟著發，這事就鬧大了。」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話說多了，女孩低下頭繼續發文件，嘴裏還不忘催宋榆舟：「你趕緊去衛生間整理一下吧。」
「不著急，先把準備工作做好。」宋榆舟見她這副表情，便不再多問，徑直走向主舞台打量會場。
迅速在腦海中擬好每個環節的「拍攝點」，宋榆舟拿起相機走到大廳最後，試拍幾個空鏡頭，低頭調整相機參數。
確認沒問題，她又迴到女孩身邊，「今天的會議流程定了嗎？」
「喏，你看看」，女孩把手中的文件遞了一份給她。
掃了一眼會議流程，跟往常會議差不多。重點瀏覽每一項流程後麵標註的領導姓名和職務。看見「信新科技，待定」時，宋榆舟微微眯起眼，委婉開口：「信新還沒舉行揭牌儀式吧？」
江城以重工業為主，為發展新興產業，引進技術人才，兩年前，市政府「邀請」信新科技分公司落戶江城。當初簽約儀式宋榆舟也在現場報導。
「年後就開始在試運營了，應該下個月揭牌。」女孩皺著眉頭，低聲埋怨：「真煩，聽說他們公司最近從首都總部調來一批領導，內部比較複雜，到現在還沒定發言人。」
宋榆舟拍拍女孩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先去洗手間整理衣服。」
說是整理衣服，其實就是隨便撣了撣。今天很多市領導和企業領導來參會，若是不趁機賣慘，她這虧豈不就白吃了。
走到會議室門口，肩膀突然被人攬住。
「就知道你今天會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宋榆舟輕「嘁」一聲，懶得迴頭看。邁步繼續向前走。
「怎麽弄的？」袁文靜指著她的衣服，一臉驚訝問道。
「噓！」宋榆舟拉著袁文靜在後排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跟她講述早上發生的事。
「你外派工作什麽時候結束啊？」袁文靜放低聲音問道。
宋榆舟豎起食指比了個「1」，用口型無聲說道：「最後一周倒計時」。
袁文靜無聲地嘆了口氣，「你說你天天背個相機跟著住建局那幫領導到處跑，不是調研就是督查，稿子閉著眼睛都能寫，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竟然會同意調過去。」
宋榆舟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沒有迴答。
去年宋榆舟胃穿孔被送去手術室。術後，醫生要求半個月以內不能進行除了休息以外的任何運動，她請了兩周病假。
休完病假迴公司，副總經理把她叫去辦公室說：「你負責的項目都交給孫聞了，最近住建局要求派一個編輯過去，工作比較，就安排你過去吧。」
見宋榆舟不說話，副總繼續勸她，「你請假這麽長時間，手裏的項目總得有人負責吧」「孫聞畢竟是業務部經理，還是男的，比你更合適跟企業打交道」「你這半個月不在，不了解現在的工作進度，交接也很浪費時間」「一年就調迴來了」……
宋榆舟並沒有聽副總說什麽。她開始思考，如果現在跟領導爭取不被外派，可能性有多大；如果申請勞動仲裁，會得罪哪些人；如果現在辭職，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工作。
畢竟江城就這麽大，本地優質的公司也不多，隨便一個崗位就有上百人應聘。
想清楚這些問題後，宋榆舟最終答應下來。
副總的一番話讓她意識到，自己並不是無可替代。在住建局工作的這一年，她頻繁接觸市領導和各大房地產企業負責人，把資源牢牢握在自己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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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著身上的風衣，衣袖和前襟被擠出褶皺，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什麽來。宋榆舟一遍又一遍地揉搓著那些皺褶，直到那些皺褶麵積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才走出電梯。
會場是標準的劇院式布局，布景以藍色為主色調，主舞台 led 大屏上懸掛著醒目標語——「2021 年江城城市發展論壇」。大廳內，隻有一個綜合部的科員在分發文件和礦泉水。
宋榆舟再次露出標準的「職業微笑」，主動跟對方打招唿：「早啊。」
女孩聞聲抬起頭笑了笑，下一秒，瞪直了眼睛，「宋姐，你的衣服怎麽弄的？」
宋榆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衣服，語氣有些無奈，「剛剛被門口抗議的人『圍攻』了。」
女孩「哎呀」一聲，掏出手機一看：「我忘記通知你了，要從後門進。」
這種情況宋榆舟早就習以為常。她隻是個外派人員，沒有錄入到住建局，也收不到群發消息。除了需要她拍照寫稿的活動，有人會通知時間地點。其他信息全靠她自己打聽。
在職場摸爬滾打六年，宋榆舟早已練就「見人說人話」的本事。她微笑著走到女孩身邊，輕聲安慰：「都怪我自己，沒有提前問清楚。」她假裝一臉感慨，輕嘆：「而且誰能想到他們這次竟然會追到酒店門口。」
「這群人應該是從哪兒打聽到我們今天要舉辦活動，專門跑來的。」女孩果然停下手中的工作，開始抱怨：「昨天省裏已經下通知讓八大部門聯合督辦了，真不知道這些業主還在催什麽。」
「都鬧到省住建廳了？」宋榆舟順著她的話繼續問。
「是啊，上周百加號有個叫什麽「鬆鼠」的帳號報導了海岸城的事，還點名開發商是『金利地產』，然後越來越多自媒體跟著發，這事就鬧大了。」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話說多了，女孩低下頭繼續發文件，嘴裏還不忘催宋榆舟：「你趕緊去衛生間整理一下吧。」
「不著急，先把準備工作做好。」宋榆舟見她這副表情，便不再多問，徑直走向主舞台打量會場。
迅速在腦海中擬好每個環節的「拍攝點」，宋榆舟拿起相機走到大廳最後，試拍幾個空鏡頭，低頭調整相機參數。
確認沒問題，她又迴到女孩身邊，「今天的會議流程定了嗎？」
「喏，你看看」，女孩把手中的文件遞了一份給她。
掃了一眼會議流程，跟往常會議差不多。重點瀏覽每一項流程後麵標註的領導姓名和職務。看見「信新科技，待定」時，宋榆舟微微眯起眼，委婉開口：「信新還沒舉行揭牌儀式吧？」
江城以重工業為主，為發展新興產業，引進技術人才，兩年前，市政府「邀請」信新科技分公司落戶江城。當初簽約儀式宋榆舟也在現場報導。
「年後就開始在試運營了，應該下個月揭牌。」女孩皺著眉頭，低聲埋怨：「真煩，聽說他們公司最近從首都總部調來一批領導，內部比較複雜，到現在還沒定發言人。」
宋榆舟拍拍女孩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先去洗手間整理衣服。」
說是整理衣服，其實就是隨便撣了撣。今天很多市領導和企業領導來參會，若是不趁機賣慘，她這虧豈不就白吃了。
走到會議室門口，肩膀突然被人攬住。
「就知道你今天會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宋榆舟輕「嘁」一聲，懶得迴頭看。邁步繼續向前走。
「怎麽弄的？」袁文靜指著她的衣服，一臉驚訝問道。
「噓！」宋榆舟拉著袁文靜在後排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跟她講述早上發生的事。
「你外派工作什麽時候結束啊？」袁文靜放低聲音問道。
宋榆舟豎起食指比了個「1」，用口型無聲說道：「最後一周倒計時」。
袁文靜無聲地嘆了口氣，「你說你天天背個相機跟著住建局那幫領導到處跑，不是調研就是督查，稿子閉著眼睛都能寫，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竟然會同意調過去。」
宋榆舟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沒有迴答。
去年宋榆舟胃穿孔被送去手術室。術後，醫生要求半個月以內不能進行除了休息以外的任何運動，她請了兩周病假。
休完病假迴公司，副總經理把她叫去辦公室說：「你負責的項目都交給孫聞了，最近住建局要求派一個編輯過去，工作比較，就安排你過去吧。」
見宋榆舟不說話，副總繼續勸她，「你請假這麽長時間，手裏的項目總得有人負責吧」「孫聞畢竟是業務部經理，還是男的，比你更合適跟企業打交道」「你這半個月不在，不了解現在的工作進度，交接也很浪費時間」「一年就調迴來了」……
宋榆舟並沒有聽副總說什麽。她開始思考，如果現在跟領導爭取不被外派，可能性有多大；如果申請勞動仲裁，會得罪哪些人；如果現在辭職，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工作。
畢竟江城就這麽大，本地優質的公司也不多，隨便一個崗位就有上百人應聘。
想清楚這些問題後，宋榆舟最終答應下來。
副總的一番話讓她意識到，自己並不是無可替代。在住建局工作的這一年，她頻繁接觸市領導和各大房地產企業負責人，把資源牢牢握在自己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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