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她不應該會跑出去的。


    出於富裕的家庭背景,徐長青早早給自己和妹妹都配了一支諾基亞手機,他嚐試著撥了幾次,徐一桐沒有關機但卻也沒有接電話,而這件事瞬間便讓徐長青的後背出了汗。


    徐一桐的心理狀態他很清楚,在夜晚這種抑鬱高發的時間點,她獨自一人在未服藥的情況下出門,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想到這兒,徐長青再也顧不上別的,急匆匆便跑上了街,他不敢第一時間去找同行的其他學生幫忙,隻因為徐一桐的心理問題他一直沒有對外說明,萬一被協會裏的其他人知道,那之後恐怕他就再也沒有辦法在義診的時候帶著徐一桐出來散心了。


    徐長青連著找了幾個白天他們去過的地方,結果還沒等他找到人,忽然間,徐一桐給他迴了電話,而她一開口,徐長青便如墜冰窟。


    徐一桐抽泣道:「哥……我,我剛剛,好像殺了個人。」


    直到聽妹妹斷斷續續地說到第三遍,徐長青才確信他聽到的是什麽,他深吸口氣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對徐一桐說:「你在原地等我,別亂想,也別做傻事,哥哥馬上就過來。」


    十五分鍾後,等徐長青趕到海邊,空無一人的荒灘上徐一桐孤零零地站在一塊兒礁石旁,而在她腳邊還靠著一個一動不動的人。


    徐長青走過去,發現那是個一動不動的年輕男孩兒,腹部大量出血,身體雖然還沒變冷,但很明顯已經沒了心跳唿吸。


    不同於之前在手機裏的抽噎,徐一桐此時已經完全沒了反應,就像是失去靈魂的木偶一樣呆呆站著,直到徐長青抓住她纖弱的肩膀,徐一桐才怔怔地將失焦的視線投在他的臉上。


    「哥……我隻是,隻是想讓他去見他媽媽。」


    徐一桐的聲音很輕,整個人看上去虛弱得像是要被吹散在海風裏。


    「他媽媽也不在了,是為了供他上學才出的車禍,我看了他白天留的資料,他說他每天晚上,都來這裏,想要去見他的媽媽……我想來和他聊一聊,然後,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


    徐一桐張開手掌,白皙的掌心上覆滿了幹涸的血液,而徐長青這時已經認出來,她用的是招待所留給他們削蘋果的摺疊刀。


    一瞬間,一種巨大的後怕衝上徐長青的心頭,他知道,徐一桐來這裏不僅僅是為了找這個男生,或許,這把刀她原本是打算用在自己身上的。


    多年前在浴缸裏發現徐一桐的那一幕此時又清晰的在徐長青眼前浮現……因為他的逃避,自己唯一的妹妹差點就死在了那場大火裏,這十年來,徐長青甚至還經常做那一天的噩夢。


    小時候就是他沒保護好妹妹,將徐一桐變成現在這樣,而他發過誓,之後他絕不會再讓妹妹遭遇這樣的危險。


    想到這兒,徐長青將徐一桐抱進懷裏,柔聲道:「沒事的……一桐,你讓他解脫了,接下來的事情,哥哥幫你。」


    在徐長青的安撫下,徐一桐的顫抖慢慢平息下來,而徐長青見狀四處看了一圈,好在,已經是深夜,他們又身處在相對偏僻的海灘,估計剛剛沒有別人看見。


    徐長青在海水裏洗掉徐一桐身上的血跡,隨即,他將屍體暫時藏在礁石後,確保不會被人發現後便先帶著徐一桐迴了招待所,本想讓徐一桐先睡下,卻不想徐一桐卻堅持要和他一起做之後的處理。


    沒辦法,徐長青隻能帶著徐一桐,他藉由想要帶妹妹出門兜風的理由借走了當地招待他們的汽車,隨即,他從車裏隨手拿走了香菸,又從油箱裏抽走了大半的汽油,將車歸還。


    一切準備妥當,徐長青帶著徐一桐迴到那片沙灘,他擦幹淨煙盒,印上死者的指紋,緊跟著,便是放火燒屍。


    為了隱瞞屍體身上的外傷,徐長青等待屍體部分碳化後,利用銳器將本就脫落的四肢同軀幹分離開,然後,刻意將留有傷痕的軀幹丟入海裏,做出屍體被燒焦後被海水沖走部分的假象……


    由於家中本就是做醫療器械生意的,徐長青從小便是泡在醫院裏長大,做這一係列事情時,他的手雖是有些抖,但一想到如果自己不處理幹淨,自己的親妹妹就又要背上殺人犯的罪名……他不能允許自己再逃避第二次。


    時間接近淩晨三點,徐長青穿著死者的鞋退迴了沙灘邊,他丟下那包開了口的雙喜,最後,將鞋子脫下,整齊地放在煙盒旁。


    淩晨四點,徐長青帶著妹妹迴到招待所,而在天快亮的時候,徐一桐睡在他的床上,徐長青拍著她瘦削的肩膀哄她睡著,過了許久,他聽見被子傳來一個很小的聲音。


    「哥,媽媽說,業火能燒盡一切邪惡,淨化一切痛苦, 為苦主帶來解脫,這是真的嗎?今天那個人,他以後都不會再痛苦了吧。」


    徐長青低頭,在晨曦的淡淡青輝下看清妹妹那張生的和母親極像的臉,一瞬間,他隻覺得心裏一酸,眼眶禁不住便紅了。


    至少這一次,他沒有讓妹妹失望。


    想到這兒,徐長青輕輕蓋住她的雙眼。


    「隻要有哥哥在這裏,你也不會再痛苦……所以,一桐,睡吧。」


    第92章 業火 22


    車子在又一個路口停下來,郝雪峰問道:「所以,第一個受害者是徐一桐殺的?」 「是,但也可以說是我吧,畢竟如果我那時勸一桐去自首,或許後頭就不會再有人死了。」 徐長青在頭套後輕聲嘆了口氣:「我最初也沒想到,一桐心中的執念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個叫王剛的患者死後,我直接燒掉了他的義診資料,在確定了他被定性為自殺後,我心裏稍微輕鬆了一些,而那段時間一桐的狀態也不錯,她竟然變得比原來開心了一些,我一開始還慶幸……慶幸那一晚的事情沒給她帶來太多傷害,但是……」 他頓了頓,笑聲變得苦澀:「我那時並不知道,一桐找到了一種『治療』她自己的辦法,而為了不『麻煩』我,她在那之後,又悄悄給自己『治療』了三次。」 「你是說……殺人嗎?」 「沒錯……但對一桐來說,她不覺得那是殺人,她隻是在替他們完成心願,她是在讓他們獲得幸福。」 徐長青的聲音越發悲涼起來:「一桐生了很久的病,看過很多醫生,加上我本身也是學心理學的,可以說,她在這方麵是久病成醫了……後頭她在跟隨我義診的時候,雖然我已經盡量注意,讓她不要接觸患者的材料,但是一桐卻總能從來義診的人裏找到『合適』的對象,這些人大多和她一樣,懷抱有巨大負罪感,感覺自己被丟下,意欲輕生,而一桐為了不讓我再給她『善後』,幹脆就模仿我第一次的手法,直接帶著這些人去海邊聊天,最後,則用母親那一套說法,送他們『解脫』……」 聞言,屠邵東懷疑道:「她有這麽大的能耐?沒有你幫忙,她能做這麽幹淨?」 徐長青苦笑:「你們沒見過一桐,也不了解她,所以會覺得她那麽一個柔弱的女孩兒做不了這些事,但實際上,如果對一桐用犯罪心理側寫,她是一個相當難對付的兇手……首先,她並不覺得死是一件值得恐懼的事,同時覺得自焚是通向純淨的儀式,這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就是毫無負罪感和恐懼心,是典型反社會人格表現之一,當一個人不覺得自己在做壞事,那她自然也不會緊張,更不會犯下錯誤,加上,我給她做了一個相當『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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