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齊先生,今天警方迴復我們,稱這個案子還在調查,所以,理賠流程還沒辦法開始,不過一旦他們有新的進展,我會讓你知道的。」


    在接到保險電話時,有那麽一瞬間,阿東覺得自己就是一條砧板上的鯽魚。


    小時候他曾經一度非常喜歡在陪母親去菜場的時候看人殺魚。


    小販會先用刀背把魚打昏,刮掉鱗片,挖掉魚鰓,最後,切開肚子,從裏頭拽出內髒扔掉。


    現在,不僅僅是那個惡魔女人想要挖空他的內髒,就連警察也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鱗片。


    是因為之前那個雨夜發生的事情嗎?


    阿東冷笑一聲,視線偏移,落在副駕的手機上。


    不久前,長腿給他發來消息,說他費了一番功夫,已經找到了十一的實名註冊信息,看身份證號應該是個 25 歲的津海女性,註冊地點也就在本市。


    說話時長腿的語氣戰戰兢兢,仿佛這些日子已經被十一的噩夢還有威脅折磨得嚇破膽,他再三問道:「東哥,你確定這沒問題嗎,她那麽神通廣大,萬一發現我們在查她怎麽辦……」


    阿東立刻反問:「你真的覺得她是惡魔不是人?」


    長腿的消息遲疑了半分鍾才到:「如果是人的話,那她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消失的屍體,不死的詛咒,反覆出現的幻覺,甚至……還有能夠洞察一切謊言的眼睛。


    這一切用「對方是惡魔」這個理由當然能解釋得通,但是,如果說不是呢?


    阿東麵無表情地開著租來的車跟著不遠處的銀灰色大眾,模糊的車窗玻璃裏倒映出一個熟悉的背影。


    他撥通電話,看著那個人影手忙腳亂地將手機接起來,阿東冷冷問道:「你現在在哪兒呢?」


    在被迫成為一條船上的螞蚱後,阿東和長腿曾互相交過底。


    長腿說過,他是做傳媒方麵工作的,沒有固定上班時間,但平時事也不少,至少應酬很多。


    阿東問完,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我在去見客戶的路上。」


    「你還有心情見客戶?」


    「工作啊哥們兒,不想見也得見的。」


    長腿的聲音聽起來幹巴巴的。


    「是嗎,什麽時候約著見一麵,現在有她的註冊信息了,我們得去核實是不是本人。」


    阿東掛了電話,餘光掃過一閃而過的路牌。


    他們正開往津海的市郊,準確的說,他們現在離津海已經有三四十公裏的距離了。


    什麽樣的客戶,會在這樣荒僻的地方,又要走這種不知名的小路?


    又開了十分鍾,阿東跟著長腿的車下了土路,他看了一眼導航,他們正在駛往一個叫高家鎮的地方。


    在進入鎮子之後,阿東將車距拉開,遠遠看見長腿將車停在了一處農貿市場的門口。


    客戶?


    阿東麵無表情地戴上手套和帽子,將車停在安全的「盲區」,沿著綠化帶打量沿途的監控。


    也多虧是在這種窮鄉僻壤,路上的攝像頭幾乎沒有。


    阿東走進市場,看見長腿上了二樓,停在了角落裏一家賣糧油的攤子麵前。


    很快,攤子的主人站了起來,雖然扮相邋遢,但是眉眼間卻仍然可以看出幾分和長腿的相似。


    突然間,中年人一巴掌扇在長腿的腦袋上,直接把他扇地原地倒退出一步。


    而阿東像是意識到什麽,立刻裝作來買菜的路人,一邊挑著附近攤位的土豆一邊和攤主搭話:「什麽情況啊?打人?」


    攤主隻看了一眼就好笑道:「那是他家兒子吧?說是在津海做生意,平時很少迴來,每次一迴來就打。」


    阿東想起長腿背後那些橫七豎八的傷痕,默默地退到一邊,眼睜睜看著中年人當眾扇了長腿七八下,隨後兩人在不遠處的百貨店裏買了兩瓶酒就收了攤子,坐上了長腿的車。


    又是一路尾隨,長腿的車停在一處老舊荒僻的院落前。


    阿東借著夜色的遮掩遠遠打量,隱約在那斑駁老舊的院落大門上看到幾個已經扒掉的鐵皮字。


    陽光之家。


    長腿和中年人走進院落門口的屋子,很快那裏亮起燈。


    阿東如同一隻夜行動物一樣悄然跟了過去,隔著沒有什麽隔音功能的玻璃還有門板,他聽見中年人正在對著長腿破口大罵。


    「臭小子,你他媽一年到頭才迴來幾次?」


    「在津海賺了多少錢了,啊?就把你老子往這兒一丟不管,不想想你媽死了之後是誰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帶大的!」


    「你還說你他媽不是嫌我?找打?」


    屋子裏傳出一陣桌椅翻倒的聲音,很快長腿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爸!你別打了,我,我最近是真遇到事兒了……」


    長腿那哭唧唧的嗓子聽的阿東想吐。


    最終,他沒聽幾句就返迴了車上,在黑暗中,阿東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長腿耷拉著肩膀從屋子裏出來,上了車。


    他緊跟著就去了一家夜店。


    阿東在這時給他發消息,長腿隻說明天再見麵,他今天和客戶談的不順利,連軸轉有點吃不消了。


    遠遠的,阿東看著長腿走進紙醉金迷的夜場,終於長出了一口氣,將頭靠在駕駛座的靠枕上。


    謊言拙劣,但是,至少他不是拿著菜刀對準魚肚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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