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們,再堅持一下吧。既然活下來了,那就活得再燦爛一點吧。她垂下頭,將手裏的摺扇打開又合上。


    偉大的理想開始變得實際,早餐買哪家店的好呢?是要豆漿還是要牛奶?油條還是包子?反正家裏人多,那就亂七八糟瞎買一通吧,總會碰上濃濃愛吃的那一種。


    鬱景堅持得很吃力,她不能用重力打自己的父母,她隻是堅持讓自己少挨些打,千萬不要倒下。


    米來沒有叫人去幫她,這一步要靠她自己走出去,隻有砸碎心中的那道圍牆,才能得以見燦爛天光。


    背在身後手裏的摺扇正在發顫,米來覺得自己這麽多年過去還是偽裝得很爛。


    她不是傳說中殺伐果斷的大佬,她隻是一個因為斷了讀書的路轉而求生存的最普通的人罷了。


    時間漸漸拖到淩晨以後,酒吧都隻剩下零散幾桌不願意離開的客人。他們在黑暗的音樂聲中迷醉,他們忘情地擁吻。


    後院的人都要比屋子裏的人多,氣氛肅穆得像是在拍攝幫…派電影。


    再配上淫雨霏霏的秋,和漫天星辰無月的夜。


    老兩口終於力竭,他們扒著鬱景的手臂恢復力氣,是世上無數對隻會吸女兒血的無良父母的最佳代表。


    家庭鬧劇就此暫停。


    一切無關人員被清出場,米來特意留著傳八卦的人也被當垃圾似的轟出去。


    女服務生得到了半年的薪水做補償,班車會按時接送她上下班。


    一切都像是塵埃落定,鬱景的心卻覺得空。


    她沒什麽力氣了,隻是坐在鬱城剛坐過的鐵椅子上發呆。李讓像個旗杆似的站在她身邊幫她打傘,雖然她已經從頭到腳被淋了個透。


    米來坐在簷下,她手支著頭,認真看著雨水裏兩個瘦高瘦高的人,最後她抬抬手,一臉陰沉地對著身邊黑西裝的人說了幾句話,那黑西裝點點頭後立刻撐傘跑進雨水裏,他站到他們二人麵前,神色認真:「米總問你們,早餐想吃什麽?」


    李讓瞪大了眼,「就這事?」


    「是。」黑西裝認真。


    他推推鬱景的肩膀:「你吃什麽?給我點兒參考。」


    鬱景抬手拍了一下鐵座椅的扶手,鐵上的雨水被拍得一震,她就勢站起身,「走吧,迴家想。」


    人剛站起來,就看到另一個黑西裝領著冒冒失失的漂亮人過來,她走到簷下,頭上包著一個可笑的頭巾。米來像早就知道此事似的,隻是抬起手朝她晃了晃,人便徑直進了酒吧。


    鬱景雨中眨眨眼,不敢置信似的推推李讓的胳膊,「那是你姐吧?」


    李讓頭朝前,像個大蝦米似的,辨認了好一會兒後他點頭,「應該是我姐,又瘦又白的,身高也差不多。」


    鬱景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消息欄沒有新的消息。


    她從雨中走向她,李讓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帶看清那人的臉後,鬱景小跑起來,她隔著一段距離問她:「怎麽過來了?一個人來的?」


    「找了一個不靠譜的代駕。」易藍因扯開頭上花花綠綠的頭巾,「小路睡著了,我自己過來的。」


    她表情有些懊惱,手裏的頭巾團成一團,「怎麽又搞得濕淋淋的。」


    鬱景笑了笑,對她道:「我說的是,怎麽過來了,不是怎麽過來的。」


    「就,你說,你想我了嘛。」易藍因也沒靠近她,「隻要離了我,你就總把自己搞得亂七八糟的,我不放心。看吧,」她抬手,「我就知道會這樣,等到了冬天,會不會落得一身的雪?」


    「一身的雪都給你。」鬱景說。


    易藍因立刻五官扭曲,她握緊了拳頭,站得筆直。


    「肉麻死了。」


    鬱景迴過頭用眼神示意李讓不要瞎說話,她又走上前去,小拇指勾了勾她的手,「走吧,你早餐想吃什麽?」


    易藍因認真想了一會兒後反過來問她:「你想吃什麽?」


    鬱景又轉過頭問李讓,李讓一臉無語地看她,「明明是我先問你的。」


    四個人想不出一個確定的方案,於是米來真的帶著人親自跑遍了全城,城南的李老頭包子鋪,城北的街角野混沌,最後是德育門口出攤的第一份油條和豆漿。


    五點鍾,四個人落湯雞似的迴了家,帶著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早點。


    路嫿濃睡了一覺,再醒來時身邊躺著的是米來。


    早點變冷,所有人都當吃了夜宵。


    隻有有胃病的路嫿濃本人還沒進食。


    她懶洋洋地用手指支開米來的眼皮,「你吃飯了嗎?」


    「沒呢。」米來又合上眼,嘴唇卻在笑,她翻了個身直將路嫿濃壓在自己身下,「說好的,我等你一起。」


    路嫿濃卻不信,她撇撇嘴,「你吃過了就不要陪我了。」


    「我飯量大,一頓不吃餓得慌。」不知道幾點睡著的米來被她一攪,又重新變得精神奕奕,她身上圍著浴袍像抱毛絨娃娃似的圈著路嫿濃進了浴室。


    等浴缸放水的時候,路嫿濃坐在浴缸邊沿問測試水溫的米來:「見了親媽以後,什麽感覺?」


    「不如不見。」米來抬起頭,將手上的清水全擦在路嫿濃的睡裙上,「不明白為什麽女人生了兒子就像被奪了舍,她看不到自己身為女人的苦難,反倒與她那不成器的兒子反覆共情。鬱景這孩子,」她老氣橫秋地嘆口氣,「還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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