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尹星擇就是set青訓出身的選手,當他被set相中的時候,set的輔助已經到了要退役的年紀,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尹星擇都是他們安排好的接班人。


    但他在次級聯賽打了一年之後,卻並沒有如願升入set一隊,甚至在那一年ldl夏季賽還沒結束時,就被set提前解除了合約。


    這在論壇的眼中,無異於端好的鐵飯碗飛了,因此引起了一番沸沸揚揚的議論——這個輔助到底有多麽不堪,能讓set連次級聯賽的一個完整賽季都不讓他打完。


    尹星擇在青訓時收到的評價本就兩極分化,比聞澈還要誇張。有人認可他的操作天賦和激進風格,有人感覺他在賽場上像個瘋子。當時論壇圍繞這個話題討論了半天,最後得出一致結論:set最忌憚的就是不穩定,神經刀輔助對他們來說沒有培養價值,所以尹星擇滾蛋了。


    尹星擇對韓洵說出自己的這一宏偉目標後,自嘲地笑了笑:「怎麽樣,是不是挺幼稚的,跟老東家就這麽槓上了。」


    韓洵搖了搖頭,他平靜地說:「很正常,我也想贏own。」


    兩個人相視一笑,尹星擇的語氣放鬆下來:「我聽勺圓說過own的事,他們確實對你不地道。至於set,平心而論,雖說連ldl的最後幾場都沒讓我打完,但總體也沒虧待我什麽,隻是……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會順理成章地升上一隊,所以當他們告訴我,我的總體表現並不能通過俱樂部的考核時,還是落差挺大的吧。」


    「其實他們當時就對我說了一句話,」尹星擇頓了頓,「『set不需要你這樣的輔助』。」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此時阿毛跟阿花已經廝打在一起,韓洵麵前貓毛亂飛。


    他聽見尹星擇說:「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set又重新找到了我。他們說,如果我能認識到自己身上的那些毛病的話,願意給我一個……」


    韓洵理所當然地以為set又改了主意想讓尹星擇升上一隊,正在心裏默默稱讚尹星擇拒絕的骨氣,就聽到他繼續說:「……願意給我一個當替補的機會。」


    韓洵知道set對替補的要求不低,再加上他們的替補在常規賽總有輪換上場的機會,待遇也不差,論壇甚至認為有心氣的選手寧願去set當替補,都不會去那些下遊隊伍混個首發,而有不少選手還真的是這麽想的。


    當然,韓洵不會這麽想,他相信尹星擇也不會。


    尹星擇聳了聳肩:「我當然拒絕了,並且告訴他們:如果哪天在場上見麵,會讓他們後悔當初的選擇。」


    韓洵說:「很酷。」


    「放在熱血漫畫裏應該挺酷,」尹星擇把牛奶盒扔進垃圾桶,「但這是現實。」


    韓洵可以想像,尹星擇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一定懷揣著要為自己的尊嚴賭上一切的決心,而這些東西落入聽者的耳朵,一文不值,至多成為幾日內的笑料談資,再被徹底遺忘。


    set當然不會把這個棄卒當一迴事,他們所器重的天才輔助在去年拿到了夏決fmvp,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提前踢走尹星擇是set做出的英明決策,這甚至都不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韓洵猶豫了一會兒,開了口:「為什麽當時要去set的青訓?」


    表麵來看,這個問題問得毫無道理——set是何等聲名赫赫的俱樂部,他們的青訓可是無數少年天才踏破了門檻想擠進去的地方。


    但韓洵總覺得,尹星擇表麵上看起來隨和,其實是很有想法和主見的人,而set這家俱樂部的風格顯然不是他所欣賞的,按他的脾性,未必就會隨大流把set當成自己的第一目標。


    尹星擇已經完全恢復了平日裏的輕鬆模樣,他想了想,笑道:「用矯情點的話來說,和一個久遠的承諾有關。」


    他繼續說:「但事實證明,把它當承諾的隻有我一個人。」


    他說完這兩句沒頭沒腦的話之後,便自然站起身來:「迴去吧,有點困了。」


    兩個人一路無話,在房間門口道別的時候,韓洵突然叫住了他:「星擇。」


    尹星擇迴頭看他,眼裏帶了點困惑。


    韓洵看著他的眼睛,停頓了一下:「set不需要,但是wave需要。」


    尹星擇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他笑了,重重地拍了拍韓洵的肩膀,說:「好兄弟。」


    韓洵輕手輕腳地推門,林之栩依然睡得很平穩。他重新在床上躺下,打開手機的時候,才發現他爸不知道什麽時候給他發了條長語音。


    韓洵摸過床邊的耳機戴上,雖然在點開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他爹的大嗓門嚇了一大跳:「兒子,你那俱樂部離咱店怎麽這麽遠啊?」


    「最近和你媽研究了幾個新菜,什麽時候放假迴家,記得做東請朋友來吃飯。」


    韓洵迴了一條消息過去:「爸,春季賽才開始呢,放假起碼要到過年了。」


    他爹很快又發了條語音過來:「兒子在本地工作,還得等過年才能迴家,這都什麽事兒啊。」


    他大概正一邊把這句話發給韓洵,一邊在跟店裏的服務員抱怨。這個點了都還沒打烊,看來吃夜宵的顧客不少,韓洵能聽到那一頭嘈雜而善意的笑聲,還有海鮮池裏尚在轟鳴的打氧聲。


    熟悉的噪聲讓他感到心安,韓洵拿著手機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隔著屏幕都能聞到清蒸鱸魚和燒汁茄子混在一起的香氣,這個味道他聞了將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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