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罰。把人推到井裏是犯罪,讓人落入情網的又怎麽算呢?讓一對鴛鴦天各一方的情債,又怎麽還呢?你也算惡事做盡吧。」


    宜安這麽一堆話後,楚恆就跪坐在床上一手扶在身前,一手撐住自己不倒,就那麽聽著。


    聽著那些他本不知道的東西。


    他從小在宮裏長大,自認為對這宮中的齷齪與醃臢一清二楚,自覺得在這宮中有不少幫他的眼睛。可今日才知道,宮中竟然有這麽多的秘密。


    皇後和襄王,宜安和喻寧。


    他知道皇後在十多年前還未入太子府時就和楚聞之走得近,不過那時這二人又同樣被困在這京中,若是惺惺相惜也是難免。


    且自從皇後成為太子妃以來,他們之間也沒什麽走動,漸漸地這段之間的關係也沒什麽人揣測。可能是因那時的楚恆已經權傾朝野。已然確定是下一任皇帝。沒必要為了說兩句閑話而惹他不快。


    可若是年少時的心動,和無法在一起的遺憾相加,真變成愛意也未可知。


    同樣的情意,若是套用在宜安身上……


    楚恆又想到了四年前,和他說過宜安和喻寧關係過於親密的梁貞怡。


    那時他過於自負,也過於喜歡宜安。不僅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還罰了她。


    好像他這一輩子都是如此。


    因為喜歡所以相信,因為相信而一葉障目。宜安如此,楚聞之也是如此。


    不過他若是一死,楚聞之並非皇家血脈……


    是了,還有楚以譽,他的皇兒。


    也好,也算是他們楚家的人。


    那,宜安和楚聞之怕是早就商量好了。


    可宜安鬥得過楚聞之嗎?


    不過他本就和他父皇一般短命……賠給宜安十年也算可以了。


    楚恆心中有無數想說的話,他恨宜安殺了他,卻也慶幸宜安是皇長子的生母。可無數的話擠在喉嚨處,最後隻有兩個字殺出重圍,「小心……」


    說完後那撐著他身子的手再也撐不住,倒在了床上。


    意識離去前,他最後感受到的是一雙秀手敷上他的眼。


    「抱歉。」


    第64章


    九月不到,秋風漸起,花園裏的桂花落了一片。合著遠處的殘陽,暖光的橙與地上的明黃,更是一幅美景。


    這行宮處夏季的荷花與桔梗人人稱道,可究其原因不過是人們隻在這夏日到行宮避暑。


    不知這處的桂花也好。


    那天過後楚聞之算是忙了起來,若不是實在說不明白前因後果,他都覺得他那好皇侄早就知道自己天不假年。


    把他唯一的孩子封為太子,把他封為太子太傅,順利到讓他不知說什麽才好。


    如此楚恆一死,三歲小兒豈可稱帝?他這個太子太傅自然就是攝政王,都免了他再去威脅那些朝臣什麽。


    而莊白煙這個嫡母自然就是母後皇太後,宜安自然就是聖母皇太後。


    不過這事前朝有無數吵起來的朝臣。都說皇上崩於宜安的宮裏,隻怕是宜安下了毒手,牝雞司晨的摺子如雪花般飛進奉先殿。


    但楚聞之都給打了迴去。


    他明知此時一同把宜安處置了才好。不過,他和楚恆總是相似的。他們會喜歡上相同的臉,也會因為心中的偏愛而盲目地相信。


    況且,就把宜安留在行宮又如何?好歹也算從龍之功。


    楚聞之是這麽勸自己的。


    明日是還朝之日。


    他出了奉先殿往吉雲樓走著,還沒進去就看到宜安和喻寧正和楚以譽玩鬧。


    哼,那句詩叫什麽?善應保安寧?


    確實。


    看著麵前的這二人舉止如同做了真正夫妻一般,楚聞之也看不懂宜安是怎麽想的。


    按理說明日一別,這宜安和楚以譽還不知要何時才能再見,今日不忙著告別反而在玩鬧。


    他往殿內看了幾眼就收迴了視線,那女子臉上的笑總是能把他灼傷。


    正想離去,就見到遠處跑來了古華軒的一名宮人,到他麵前趕緊跪下,「攝政王,太後叫您去古華軒用晚膳。」


    這聲也傳入了吉雲樓,玩鬧的正歡的三人被聲音打斷聽了手裏的動作,看向殿外孤身的他,他冷哼一聲拂袖望古華軒去。


    「楚聞之。」宜安望著那人的背影淡道。


    「都過去了。」


    雖然喻寧這麽說,不過他還是沒敢對宜安做什麽。


    這一個多月都是如此。二人皆知他們迴不去了,愛與恨的交雜,虧欠與依偎中摻雜的妨礙,他們那幾年的相互依存且又膽怯。


    愛生憂怖,情深不壽。


    宜安覺得這樣也挺好,「可惜你做不成首領公公了。」


    「奴才覺得這吉雲樓缺個掌事公公。」


    她被逗笑了,「從正一品掉到正三品,你捨得?」


    「有失才有得。」


    她覺得自己經過這四年的浮沉早不似當初的天真,又是個生過孩子的棄婦,喻寧看不上也是難免。她不敢主動要什麽。也知道喻寧還自卑自己的身份,但這個坎宜安會幫他過去的。


    她相信楚恆給她們二人的一切,都會隨著時間逐漸過去的。


    「母後,兒子餓了。」


    宜安覺出有隻手拽了拽她,也蹲下身把手撫摸上善應的頭。


    善應,不,該說楚以譽。他長得很像他父皇。如今才是三歲的孩子,還沒長開,想必再過兩年看得更明顯。這是唯一就算時間再怎麽推移,也過不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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