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語氣、聲調,就像是快要咽氣的老人一樣,每一個字的發音都又輕又長。


    孫勝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準是那白毛猿猴又來了。


    不是,我是你兒子嗎?你一天究竟要來多少次。


    我都穿越到花果山了,玩手機逛淘寶還會遭猴管?


    “老猴子,就算我們能越過年齡的鴻溝,性別的阻礙也是天塹,我們之間絕不可能!”


    白毛老猿猴一反常態,沒有理會孫勝耍的貧嘴,往日慈祥的麵孔不再,神情間反而掛著幾分肅穆,有點前世班主任的味道。


    “你還記得我跟你講過有關大聖六根的傳說嗎?”


    孫勝摸索著下巴迴憶道:


    “有點印象。數百年前,大聖在天庭的絞殺下,不幸身殞。但他乃天產石猴,身具不死不滅的大神通,縱使隕落,神魂也不會完全消散。傳說其神魂化為了六件靈物,各自逃遁,隱匿世間,隻待傳說中的天命人,尋迴六根,大聖便會再次歸來。”


    白毛猿猴點點頭,伸手撫摸著孫勝身下盤坐的頑石。


    “沒想到你還記得。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身為天命人,自然與大聖的靈物之間有所感應。比如你長期躺著曬太陽的這塊靈石,傳說中便是大聖屍身所化。”


    “什麽?!”孫勝噌地一下跳起。


    誰家缺心眼!


    好好的大聖遺骸,不放迴水簾洞中小心珍藏,偏偏拉到山頂絕佳觀景位,風吹日曬,也不怕有一天風化毀了!


    “天命人?我?老猴子,你少跟我開玩笑!我就是花果山中普普通通一嗎嘍,才不是什麽狗屁天命人。安安心心待在山中修煉生活有什麽不好,鬼才想去踏上什麽大聖根器尋迴之旅!”


    白毛猿猴轉過身去,背對孫勝,站在崖邊,俯瞰花果山地界的山水草木,沒有理會孫勝的拒絕,自顧自接道:


    “數百年了,即使有老友相助,天命人去了一位又一位,依舊未能成功將六件靈物一一尋迴。我老了,走不完這四州茫茫之地。而你,今你修仙有成,踏入歸道,距離成仙僅剩一步之遙,勝過曆任前任百倍,是最有希望尋迴六根之人,還有什麽理由推辭不去?”


    孫勝想也沒想便用不等式秒了,“最有希望不等於成功,我不可能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機會便下山送死!”


    “你是覺得我傻還是覺得我瞎?真當我看不出來?你至少擁有真仙境妖王的實力!你都沒有辦法尋迴大聖根器,指望我去?你腦袋瓜子沒事吧!”


    開玩笑,孫勝現在擁有聊天群這份外掛,每日都可白嫖天地元氣、功德,修行起來事半功倍,哪裏需要以身犯險?


    安安心心苟在花果山當十裏坡劍神不香嗎?給他十萬年,肯定比大聖更強!


    孫勝原地盤腿坐下,擺出一副你能拿我怎麽著的姿勢,“我意已決!未到大羅,我絕不會踏出花果山半步!”


    “天命人,天命人,冥冥之中暗合天命的天選之人,豈是你想不當就不當的?重走西遊路,集齊大聖六根,是你的宿命,是你的機遇,也是你無可逃避的責任,是神佛對花果山群猴的懲戒……”


    老猴子說話溫溫吞吞,但態度卻截然不同。


    話裏話外,一副孫勝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逼迫架勢。


    孫勝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暗自揣測:


    老猴子最近是受了什麽刺激,平日裏都是好好先生,軟弱無比,為何今天變得如此強硬。


    總不會是覺醒聊天群後,發現自己天天水群,疏於修煉,氣著了吧。


    “唉,我知道你想穩紮穩打、循序漸進,但時不我待啊。沒有時間……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白毛猿猴輕微歎氣一聲,周身氣質一變,祥雲繚繞、飄帶飛舞,麵容也隱隱能看出幾分西方佛陀獨有的莊嚴寶相。


    未等孫勝迴神,四周突然狂風驟起。


    孫勝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迎風而起,整個猴化作一顆流星,劃過天際。


    眼前的景象飛速倒退,逐漸模糊成絢麗的線條,孫勝隻覺天旋地轉,再也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


    “走走走,遊遊遊,甘為銅錢做馬牛。”


    “做人哪比做妖好,不怕閻王命不休……”


    誰在附近?!


    不知暈了多久,孫勝從渾渾噩噩中驚醒,一首抑揚頓挫的打油詩傳入耳中。


    還不待他完全清醒,查看清楚周遭環境,一股腥臭之氣衝入鼻腔。


    孫勝雙眼瞬間瞪得滾圓,隻見血盆獠牙離自己越來越近。


    自己這是要被吃了?


    孫勝急忙調動體內靈氣,隻覺經脈阻塞,全身僵硬如鐵。


    好在,阻塞感雖重但不是完全封鎖,隻是衝破束縛要費上一番功夫。


    孫勝集中精力,優先貫通右手的經脈,接著喚出柳木棍,對準那怪物口腔上沿便是狠厲一戳。


    “唉呀!我的牙!哪裏來的小猢猻?竟變化成桃子來作弄你爺爺!”


    孫勝借著反震之力,重新拉開距離,重重摔在地上。


    他顧不得疼痛,靈力運遍全身,猛地一掙,徹底解除束縛,身體化歸本相。


    “我剛剛變成了桃子?”


    孫勝架起棍棒起手式,晃了晃腦袋,小聲嘀咕道。


    抬眼看去,麵前是一黑衣戴盾,一白衣挎劍的兩隻狼妖。


    已成人形,卻未化形。


    妖氣不算龐大,身上也全無人類特征……


    還好還好,是化神或者返虛境的普通小妖,小有修為但算不上多厲害。


    孫勝修為雖隻是歸道初期,但也至少領先兩個小妖一個大境界。


    哪怕手裏的兵器也隻是普普通通的柳木棍,招式簡陋。


    但兩隻小狼妖要是挨上幾棍,怕是也性命不保。


    “吃俺老孫一棒!”


    孫勝大喝一聲為自己打氣,喊叫間掄圓了棍棒兇猛一砸。


    砰——


    兩聲悶響,接著便是重物砸地的聲音。


    頭部中棍,兩隻小狼妖應聲倒地,腦漿迸裂而亡。


    兩隻小狼妖高估了自己的實力,持刀硬接,便是刀毀身死的下場。


    【靈韻+20】


    孫勝握緊柳木棍,躍至樹蔭,直到確認附近沒有其他妖怪聞聲趕來,才稍稍放緩精神,開始梳理起眼下的遭遇。


    首先是在樹梢上四處張望,無論是東南西北,哪個方向,熟悉的花果山頭,都無法望見。


    要知道,花果山好歹也是天地間的名山,雖比不上四帝的道場,但其高度在東勝神洲地界也算數一數二。


    遠眺望不見,自己怕不是被丟出去了上萬裏開外。


    “該死的老猴子,這是把我弄哪兒來了?”


    看看聊天群內的時間,自己昏迷才不過四個時辰,現在竟連花果山在哪都找不到。


    縮地成寸、咫尺天涯還是掌中佛國,能做到轉瞬之間,出現在萬裏,與大聖的筋鬥雲相比,也相差不遠,當真是好手段!


    施展的神通能和大聖爺相提並論,本身就是實力的體現。


    也就是說,太乙保底,大羅在望。


    老猴子,你藏得挺深啊!


    孫勝可不是一無所知的嗎嘍,這天地間,能有多少家夥身具如此修為?


    而且身形還幻化出了佛門的祥雲飄帶。


    特別操心孫悟空、天命人的事情,還願意為此放棄自己的道場,在花果山地界中,扮演一名普通老猴子,暗中引導……


    這範圍很小了啊。


    觀音、悟空執念、悟空的幹媽通臂猿猴,還是說……


    不管如何,絕不是他口中自述的,花果山中普普通通一老猴。


    “你這猴頭,不管來多少次,總是改不了這胡鬧性子。”


    調笑聲從天邊傳來,卻隻入孫勝一人之耳,是傳音入密的法門。


    “誰?誰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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