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淵卻低低笑出了聲。


    雲搖叫他笑得微惱:「你笑什麽……?」


    「我笑師尊,」慕寒淵單手握住了她的手,以指節勾直了她蜷起的手指,「若師尊再控製一下,指尖不要顫,那便演得更像了。」


    被拆穿的雲搖麵上緋色愈重,想抽迴手:「你……你不一樣也是演的?」


    慕寒淵指骨收緊,不許她脫手。


    他含笑低眸:「師尊忘了,在你閉關三百年間,我代幹門行走,歷盡人間,有些事雖不願見不願知,但總難免。」


    「……?」


    雲搖登時警覺起來。


    手也不抖了,眼皮也不跳了,她反倒是壓著慕寒淵的腰身向前一覆,直將人毫無縫隙地抵在了木窗前,聲音更是硬邦邦涼颼颼的:「哦?聽起來,寒淵尊在這方麵談資頗豐?」


    慕寒淵似乎微微怔了一怔,繼而垂眸笑了:「原來師尊介意?」


    「我,我有什麽好介意的,隻是意外而已,」雲搖向後避開幾寸,猶有不甘,撇迴眸來打量慕寒淵,「從前幹門內外都道你寒淵尊聖人淵懿,不染世俗,不沾紅塵,沒想到,清輝之裏,白雪之下,竟如此包藏汙,汙……」


    餘下兩字,雲搖對著這張冷玉似的謫仙顏,青絲淩亂也不掩清風霽月之儀態的模樣,又實在說不出口來。


    慕寒淵更笑得厲害,胸腔間低抑著的細微震顫,晃得雲搖臉頰上剛褪去的紅暈又勾上來。


    「你還笑。」


    她惱得要動手「滅口」,隻是離著還有分寸,尚未全然捂上去的時候,忽被那人抵托住了手腕。


    慕寒淵微抬腰腹,將身上的雲搖迫得向他貼近幾分,近到唿吸交纏,他這才止笑低聲:「師尊誤會了。」


    「嗯?」


    「從前我隻是有所見聞,從未親歷,」慕寒淵將她被他握著的手腕拉下,抵著她手掌貼覆上他的心口,「師尊若是不信,可驗完璧。」


    「——」


    雲搖一口氣憋在了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慕寒淵修挺脊背也離了窗棱,向前欺近,不給她拉開距離的餘地:「不過有一句話,師尊卻是說的不錯。」


    「什,什麽話?」


    慕寒淵抵著她腕骨,叫她掌心覆在他薄薄的衣袍上,一點點向下。


    笑意冷淡又勾人地迤過他狹長眼尾:「世人道我不沾紅塵,是識我不清——埋沒於白雪之下的,本便是汙髒泥濘。師尊不必顧忌,更無須體恤。」


    由他帶著雲搖指節勾下,玉帶鬆解。


    那人身影蔽過了滿殿燭火,將雲搖眼前的清光壓得一寸寸暗下來。


    他俯於她耳旁,低語如蠱:「不如師尊今日便助我將這白雪掃盡,一探究竟?」


    「——」


    夜色臨江,垂於窗前的柳枝在江風中糾纏,交疊。投下的清影隨著江麵上的月色波盪,起伏不平。


    江水掀起濤瀾陣陣,時高時低,如一曲時而歡愉時而婉轉低鳴的清歌,琴弦在操琴之人或輕或重的指節勾撥間,震出令人心魂俱盪的顫鳴。


    一曲將盡,江水初平,卻聞弦聲復起。


    漫漫夜色同青山間點點燭火,在司天宮中千萬年不變地流淌著。


    -


    修行不知數萬年,雲搖當真是第一次體會與人神魂交融的感覺。


    非常…奇妙。


    更叫她覺著奇妙的,大約是慕寒淵了。


    前世在幹元的那段風花雪月裏,他處處克製,不願顯露分毫情慾,即便再動情之時,亦是眉目疏朗,眸色漆涼,猶如月下白雪,沁得欲色都降溫。


    那時雲搖恍惚記著,便總要遮了他眉眼,不許他看,隻哄他動情,他亦從未有過主動。


    今時再不同。


    慕寒淵似乎要將一分一寸的情顯欲動都叫她看得分明,不許她躲去半點,要她清晰入耳地聽他情動時一聲聲的低喘與悶哼,要分毫畢現,要銘心刻骨才行。


    於是雲搖如溺醴泉,任那冷淡如月色清輝的水波一次次蔓過她口鼻,予她迫人的溺窒,又予她天光喘息,一次次,醒復醉,醉復醒。


    起初雲搖還嘴硬,自忖曾端著為人師尊的名號,虛長數萬年,如此小事怎麽也不能落了下風。


    事實證明。


    有人最專治她的嘴硬。


    雲搖軟了,軟成司天宮江外的一抔江水,巴不得瀝那人修長指骨間滑下,隻求他能放過。


    夜色繾綣又誤人,雲搖把這輩子的求饒和軟話說了個遍,預支了下輩子的,都沒能逃過一劫——有人床上嘴軟心硬。師尊一聲比一聲喚得溫柔恭敬,行舉一次比一次迫她恨不得在榻上扒出一條縫把自己藏進去。


    果然。


    凡界話本沒說錯。


    憋久了會出毛病,怎麽都停不下來的那種最要人命。


    別說一個月了,這仙庭內凡是個有屋簷的地方,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隻是——


    「噹啷。」


    雲搖剛躡手躡腳地下了榻,還未來得及攏起旁邊擱著的外袍,就聽得耳畔有聲熟悉的清脆響聲。


    雲搖一愣。


    這是什麽動靜?


    她下意識迴頭看向身後,榻上清袍迤邐,被衾淩亂,那人青絲與袍帶皆亂,薄肌紋理冷白而修長地覆過那人胸膛,隨他唿吸微微起伏。


    直到那一聲叫雲搖尋不到在何處作響的鎖鏈聲後,慕寒淵長垂的睫羽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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