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啊。」


    「雲師叔萬萬不可聽妖魔所惑啊!」


    「事關仙域眾仙門安危,不可輕忽。」


    「望雲師叔決議!」


    「……」


    「好啊,諸位都好靈通的消息,」雲搖慢悠悠地揚了聲,無形靈壓頓時壓得滿堂寂靜——


    「我才剛過兩界山,入了遙城不到半日,你們便聽說我沿途的事了?那就怪了,我走之前被魔域兩大主城的魔族追襲,所追之人,如今一個不剩盡數埋骨斷天淵——那你們是從哪得的消息!?」


    雲搖一拍桌首,驟然起身。


    女子桃夭麵上笑意不見,隻剩霜怒:「怎麽,是斷天淵下那些好心的魔族,縱然死得屍骨不存,化了鬼也要給你們仙門傳訊?!」


    「——」


    奈何劍暴怒而起。


    登時堂中眾人隻覺身如陷數九寒冬,霜雪刮骨。


    最前的白須長老更是首當其衝,臉色煞白,調運靈力這才堪堪抵禦住。


    片刻前豪言壯語的氣度不存分毫,他臉上立刻捧迴了順服惶恐的神色:「雲師叔息怒!這事隻是,是幾位仙門弟子潛入魔域歷練,劍訊傳迴所得!」


    「是啊,雲師叔息怒!」


    「我等仙門中人,怎會與魔域宵小有私下通聯呢!雲師叔誤會了!」


    眼前這一群人的惺惺作態,隻讓雲搖覺著生厭。


    她緩了情緒,坐迴圈椅中:「如此,你們之中根本無人親眼見過,怎知他是什麽人?」


    白須長老再不敢端樣,小心作揖:「師叔的意思是?」


    「他名慕寒淵,是我早年在仙域遊歷時收的徒弟,今年年滿十六,這才帶迴宗門內教導。他將來便與幹門掌門陳青木以師兄弟相稱,即我幹門二代弟子。與在座各位長老,至少也是同輩。」


    雲搖敷衍地勾了下唇角,目光一掃,將這些人的神色變幻收入眼底。


    然後她又慢悠悠補充了句:


    「哦,忘了說,往後無論多少年,他慕寒淵既是我開山弟子,亦是關門弟子。我雲搖一生,隻收這一個徒弟。」


    「——!」


    滿堂皆驚。


    白須長老笑容也僵滯在臉上。


    雲搖心情愉悅地看眾人吃癟,也並未察覺,身後少年猝然抬眸,看向她背影的眼神複雜難抵。


    她屈指,隨手一叩桌上的奈何劍,冷眸掃過眾人:「我倒要看看,誰敢給我的獨苗徒弟潑上這一盆惡鬼所化的髒水?」


    「……」


    幹門二代弟子。


    幹門掌門師兄弟。


    雲搖門下唯一傳人。


    這三條隨便拿出哪條,放在今時的仙域,也是叫眾仙門不敢得罪的。


    尤其最後一條,如今仙域誰不知雲搖昔日出關下山,劍挑眾仙門,一人一劍硬生生打出來的仙域第一人的名號?


    她的開山弟子又是關門弟子,他們在座加起來,也不夠給慕寒淵抹上一點汙痕的。


    「是,是我們唐突了,這位……慕寒淵師弟,還請見諒……」


    白須長老帶頭,給慕寒淵行了歉禮。


    眾人藉機發難不成,反而被抓了錯處與軟腳,碰得一鼻子灰,很快便灰溜溜地告歉離開了。


    雲搖靠坐圈椅中,一個個擺手目送,笑吟吟的,一副好脾氣模樣,沒了半點方才的霜寒神色。


    直到最後一位。


    白須長老的身影眼看就要跨出中堂,忽聽得身後一聲:「等等。」


    他身影一僵,表情驟變,一瞬幾乎要縱劍逃生。


    但還是在默念過「她不會知道」後,老者慢慢按捺下來,捧著笑轉身。


    老頭一個長揖,都快到地上了,雲搖正對也看不到他神情。


    「不知雲師叔還有何吩咐?」


    雲搖把玩著金鈴手串上綴著的龜甲,像是隨口問的:「方才忘了,你說你是哪個宗門的來著?」


    「……」


    老者心底長籲了口氣,起身,笑眯眯道:「晚輩碧霄,浮玉宮,太上長老。」


    「——」


    雲搖眼底亮色兀現。


    隻須臾,又按捺下去,她拂了拂手:「記得了,走吧。」


    「是。晚輩告辭。」


    「……」


    白須老頭身影在堂外淡去。


    雲搖鬆了手串龜甲,慢慢吞吞靠迴圈椅裏,她輕狹著眸,虛望著對方離開的地方。


    ……三百年後,取代了幹門坐鎮仙域第一仙門的浮玉宮,三百年前也是對幹門發難的領頭人。


    這是,巧合麽。


    「有意思。」


    雲搖垂眸而笑。


    身後,少年奉上盞茶,溫聲問:「師尊是說他嗎。」


    「是,也不止,他們都挺有意思的,」雲搖很自然就接了茶盞,「你以後要記住了,就剛剛那個老頭,防著他點,不是什麽好東西。」


    慕寒淵默然片刻後,頷首:「是。」


    雲搖抻了個懶腰:「我已經傳訊給門內,叫他們遣仙舟來接。等他們到了再帶你迴山,我就先迴房休息了。……哎,坐得腰酸,這一路上就沒停下打打殺殺的,我奈何劍都快摸出繭子了……」


    身後少年垂眸玉立,朝著嘀嘀咕咕走出去的女子,慕寒淵無聲行禮。


    等雲搖離開後,他才起身,理去衣袍褶皺。


    方才少年人身上雅潤端方的氣度一掃而盡,隨他拔身時,浩然無折的威儀已從他眉眼薄痕間一絲絲迤下。那是做慣了上位者的孤桀俯睥,一眼便曝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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