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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娘的事情,對葛木延的打擊很大。


    這事兒導致的直接後果是,剛出生不久的葛言餓的嗚嗚咽咽,連哭的力氣都快沒有的時候,葛木延依舊不管不顧坐在芳娘屍身旁邊,絲毫不理會葛言的情況。


    五歲的葛卿看不下去,跑到隔壁周家,求周家嬸子幫忙看顧幾日,這才免了葛言餓肚子的慘事。


    周家幼子周行不到半歲,也是個還沒斷奶的娃娃,如此一來,周家嬸子索性便把葛言的哺乳大事接了過去,讓葛卿大大鬆了口氣。


    葛木延傷心過度,整個人渾渾噩噩不能理事,全是小小的葛卿忙前忙後,才在眾位叔伯嬸子的幫助下,辦完了母親的喪事。


    經此一事,葛卿迅速成長,才五歲的小孩,已經十分懂事。


    磨難,果然是一個人成長的最佳催化劑。


    葛言暫時養在周家,葛卿便每日裏兩頭跑,在周家看完弟弟,便要迴家照顧父親,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半年。


    半年後,周家叔叔實在看不過眼,衝到葛家與葛木延大打一架,打完又促膝長談半日,終於將葛木延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提了出來,葛卿這才結束長達半年的艱辛生涯。


    葛木延恢複正常後,整個人看起來比妻子去世前老了十歲不止,分明正當壯年,給人的感覺卻十分滄桑。


    在周家千恩萬謝後,葛木延和葛卿爺倆,終於把在周家養了半年的葛言接迴家,周家嬸子還十分熱情地表示,反正要喂養周行,多喂一個葛言也不費事兒。


    周家嬸子有這份心,葛家爺倆卻不能不識好歹,之前是實在沒辦法,如今家裏恢複正常了,葛言再寄養在周家就太不像樣了,雖然如此,兩人都在心裏念著周家這份恩情。


    家裏買了一隻母羊,羊奶就是葛言往後的口糧。


    半歲的葛言吃著葛卿一勺一勺喂給他羊奶,並不覺得與往日有何不同,咂巴著小嘴,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一眨,倒是十分津津有味的模樣。


    葛卿看著自家弟弟那張白嫩可愛的臉蛋,迴想起他剛剛出生時那猴子一般的醜模樣,深深覺得這兩個人肯定不是同一個!


    可弟弟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慢慢長到了如今的模樣,由不得他不信!


    這麽想著,葛言不由伸手戳戳弟弟肥嘟嘟的臉蛋,惹來弟弟抗議似的吐出一個泡泡。


    葛言一歲,葛卿六歲。


    葛卿正在桌上寫作業,葛言歪著小腦袋看了一會兒,便開始在桌上爬來爬去,一手下去,直接打翻了硯台,把葛卿一個時辰的苦功全部報廢。


    葛卿重重將筆拍在桌上,小大人似的訓斥道:“言兒這麽不乖,今晚自己一個人在搖籃裏睡!”


    咬著手指直笑的葛言不知聽懂了沒有,哈喇子倒是流得滿手都是。


    夜裏,葛卿果然說話算話,把葛言放到炕邊的搖籃裏,讓他自己睡。


    結果三更天的時候,搖籃裏的小孩兒忽然哇哇大哭起來,那哭聲震天似的響,葛卿無法,隻得起身把滿臉是淚的葛言抱到炕上,摟在懷裏,這才讓他止住了哭聲,沉沉睡去。


    葛言兩歲,葛卿七歲。


    葛言已經能夠跌跌撞撞走路了,害怕他自己一個人在家裏闖禍,葛卿隻能把他帶到學堂,牢牢看著他,並叮囑他,夫子在講課的時候,絕不能發出聲音。


    葛言十分乖覺,夫子在的時候,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等夫子一走,同學們一窩蜂把葛言團團圍住,又是抱又是捏的,一個個都是愛不釋手的模樣,他們許多人家裏也有弟妹,可沒有一個長得像他這麽玉雪可愛的。


    葛言見人就笑,十分大方地任由他們上下其手,那模樣愈發討喜。


    葛卿見他樂在其中的樣子,也不管他,自個兒埋頭寫字。


    迴到家,葛言身上的小衣服被扯得亂七八糟,線也鬆了,邊邊也碎了,睜著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葛卿,又低下頭對對手指。


    看著那強忍委屈的小模樣,葛卿又免不了心軟,隻得拿著他的衣服,去隔壁求周家嬸子縫補,自己則在一邊看得十分認真,總得把縫補之事學起來,再沒有總麻煩嬸子的道理!


    葛言三歲,葛卿八歲。


    葛言乖乖坐在門檻上,看著葛卿手拿木刀,一揮一揮跟著爹爹習武。


    葛木延教完,隨手把使過的鋼刀放在院裏的架子上,交代葛卿自己練習,又讓葛言乖乖坐著,聽哥哥的話,自己則去了營裏操練手底下的士兵。


    葛木延一走,葛言眼珠子一轉,趁著葛卿專心練習的功夫,偷偷跑到鋼刀旁邊,想要把鋼刀拿起來。


    他人小力薄,直接把自己的手指割傷了,鮮紅的血珠子爭先恐後冒出來,小小的葛言又痛又怕,哇一聲哭了出來。


    葛卿停下手中的動作,轉身一看,便知弟弟又闖禍了。


    忙過去拉著葛言的小肉手,把傷了的手指放在嘴裏輕輕吮吸,直到傷口不再流血,才微帶薄怒教訓他:“以後還皮不皮了?再不聽話,比這痛十倍的還有!”


    見葛言小嘴一癟,又要嚎啕大哭,忙無奈地低頭吹吹他的傷口,嘴裏安慰道:“好了,哥哥幫你唿唿就不痛了!”


    葛言四歲,葛卿九歲。


    趁著葛卿在廚房做飯的功夫,葛言不知怎麽就爬到了樹上,把樹杈上的鳥窩一把抓在手裏,小嘴一咧正要笑開,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從樹上摔了下來。


    葛卿正好從廚房出來,見自家弟弟從樹上摔下來,飛也似的來到他身邊,抱起人就往李大夫家跑,心裏急得,連訓斥都忘了。


    好在葛言身上肉多,從樹上摔下來也沒什麽大礙,隻是小腿骨骨折,在炕上躺了兩個月,便又能活蹦亂跳了。


    葛卿每次想要教訓他,才說一句,見著自家弟弟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樣,嘴裏的話便說不出口,隻得萬分無奈地瞪他一眼,心裏生著悶氣,翻身睡去。


    葛言五歲,葛卿十歲。


    那年除夕,葛家爺仨在周家院裏過年,圖個熱鬧。


    葛卿在紅紙上寫春聯兒,葛言手指蘸著墨汁兒,在周行臉上畫鬼臉兒,五歲半的周行長得虎頭虎腦,臉上塗得黑一塊白一塊的傻樂。


    葛卿寫完春聯兒,抓著葛言就往他屁股上招唿,絲毫沒有留手。


    在外人麵前,葛言倒是沒有露出委屈模樣,挨完打,直接拉著淨過臉的周行,跑別處玩去了。


    十一歲的周征吐出嘴裏的瓜子殼兒,把手裏的瓜子分葛卿一半,望著那兩個小小的背影,說道:“小言竟這麽乖覺,打他也不鬧,哪像我家小行,碰他一下,那哭聲兒恨不得把房頂都掀了。”


    葛卿嗤笑一聲,心裏想的是,他家言兒哪裏有半點乖覺,這都是表麵功夫,騙騙外人罷了,這些年上樹掏鳥下水摸魚的事兒,半點沒少幹,隻要一板起臉來教訓他,他就睜著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委屈屈看著你,一露出那副模樣,便是心裏有再大的氣,也舍不得教訓他了。


    合著他家言兒,就可著他一人兒折騰呢!


    葛言的相貌隨了去世的芳娘,越長大,出落得便越發好了。


    葛卿則隨了爹爹葛木延,棱角分明,落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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