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蓁不知他意在為何,便麻木地聽著,權當被惡犬咬了一口衣袖,噁心但並沒有什麽損失。


    在得到她的漠不關心的表現後,秦頌便哈哈大笑,仿佛得到姚蓁的認可,他對宋濯的恨才能痛痛快快的發泄出一般。


    姚蓁並未製止他。


    相反,逐漸她意識到,她正需要從秦頌的口中套出宋濯的情況。


    秦頌描述的越可怖,咒罵聲越不堪入耳,恨不能立即送他去死,姚蓁便越可以篤定,宋濯現今的處境是還算安全的。


    世家眾人,唯利是圖,為了共同的利益無所不用其極。如今的姚蓁對他們尚有可圖之處,宋濯出身世家,又是難得的棟樑之材,宋韞必然會想著從他那處得到些什麽,做事有所顧忌,不會傷及他的性命。


    宋濯應當是想到這一點,才敢孤注一擲,與虎謀皮。


    想清楚這些,姚蓁便不怎麽在乎秦頌這副小人得誌的麵孔,閉目塞耳,專注地想著如何將心中成型的計劃付諸實際,隻在秦頌咒罵聲最勝時,忍不住瞥他兩眼。


    看清楚秦頌的真實麵貌後,她便忍不住質疑自己。


    當年究竟是如何想的,才對秦頌這種人青眼有加,以為他是自己的良人。


    秦頌斷斷續續的罵了幾日。


    如是幾日後,六月的某個午後,秦頌忽地在咒罵後話音一轉,神神叨叨地問姚蓁,想不想見宋濯。


    姚蓁心中一顫,卻故作慍怒,柳眉倒豎道:「我為何要想見他?」


    秦頌古怪的笑了幾下,陰惻惻地道:「還是去見上一見罷,你會樂意的。」


    姚蓁聽著他這話,斜睨向他,望見他臉上古怪的神情後,額角突突的跳動起來,心中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


    秦頌命人將姚蓁的雙眼蒙上,確認她被蒙的嚴嚴實實後,愉悅的哼著曲子,領著她去見宋濯。


    蒙眼的布重重地勒著姚蓁,將她的眼周勒的有些痛。


    姚蓁什麽都看不清,被婢子引著抹黑前行,心中未免有些惴惴不安。


    然而當感覺到秦頌有意領著她繞路時,姚蓁心中不免又有些好笑。


    世家未免有些過於忌憚她了。


    旋即,她意識到,世家並不是在忌憚她,而是看重宋濯,生怕旁人知曉了宋濯的所在之處。


    她心中一沉。


    走了約莫三刻鍾的時間,姚蓁聽到了潺潺的水聲,周遭的空氣亦逐漸變得渾濁。


    姚蓁辨別著水聲,正詫異著見宋濯竟然還要過河時,她聽到秦頌低聲吩咐一句,而後婢子便扶著姚蓁繼續往前走。


    水聲越發明晰,姚蓁心中狐疑,聽到有人提醒道:「抬足。」


    她抬起足,感覺足底一晃。


    竟是踩在了木橋上。


    木橋並不長,十幾步便到了對岸。


    當姚蓁的足底再次踏在地麵上時,她聽到秦頌陰森如毒蛇的笑聲:「取下公主的蒙眼布罷。——公主,快來瞧瞧,你會心中痛快的。」


    婢子上前為她解布,衣料摩挲,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姚蓁耳邊迴蕩著秦頌陰惻惻的笑聲。


    他們似乎身處在空曠的建築之中,稍微大些的動靜便能有激出迴響。


    她支著耳,竭力辨別著麵前的動靜,反饋給她的卻是一片死寂,空寂寂的,絲毫沒有宋濯的半點聲響。


    姚蓁心底發涼,渾身僵硬,想到秦頌方才陰陽怪氣的話語,頭腦有些發蒙。


    秦頌為何執意要帶她來此,又頻頻提及,她會痛快不已?


    她的耳邊「嗡」的一聲響,想到了一個可怖的可能,渾身血液宛若逆流。


    莫非,莫非宋濯出事了?


    她心中一陣銳痛,宛若被尖利的刺用力捅了一下,而後狠狠擰轉,恨不能將她的心髒絞成一灘血肉泥。


    婢子終於將層疊繁複的蒙眼布解下。


    姚蓁眨眨眼,視野漸漸聚焦,借著日光,望見麵前那道被捆在刑架上、渾身是血痕的雋長身影時,鼻息一窒,心中怮痛難平。


    淚水霎時便奪眶而出。


    她死死咬著牙,雙手指甲用力掐著手掌,才竭力將眼淚逼迴。


    秦頌慢悠悠地踱步,瞥她一眼,愉悅道:「公主,我親手打的,你可還滿意?」


    旋即他麵色一僵,狐疑地打量著她:「你哭了?」


    姚蓁緩緩抬眼望向他。


    她表現的極為淡定,麵容無波,眼深如潭,唇角勾起一抹笑,輕聲道:「滿意極了。」


    她渾不在意的用衣袖拂拭眼尾,藉助衣袖的遮掩,深深地望向宋濯。


    確認他的胸口尚且有氣息起伏時,她定了定心神,將方才所有的失態盡數收斂。


    她放下衣袖,瞧見衣角上洇開的濕痕時笑了笑,慢吞吞的、風輕雲淡道:「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哭。許是方才蒙眼布係的有些緊,弄痛了眼,才看起來像哭過。」


    聞言,秦頌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他十分滿意地欣賞宋濯身上的血,口中不時嘖嘖兩聲。


    他將視線挪開的一瞬,姚蓁的眼眸中驟然掀起了風浪,牙關緊咬,死死地盯著他的後背,恨不能以目為刃,親手了斷了他,將他千刀萬剮。


    秦頌渾然不覺。


    命人提起一旁盛放著冰水的水桶,將水盡數潑到宋濯身上。


    血水順著宋濯的衣襟,滴滴答答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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