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蓁喉中嗆了許多水,後怕地頭皮發麻,瀕死的恐懼令她不自覺的愈發用力掙動。她欲張口喚宋濯,冰冷湖水立即向她的口鼻中湧去,將她所有的話語都堵住。她胸腔中的空氣漸漸稀薄,手足失去力氣,再也無力抗衡,被湖水拉扯著墜入黢黑的湖底。


    水波攢動,淹沒過姚蓁的頭頂,趨於平靜。


    姚蓁的眼皮難以抑製地沉重闔上,意識漸漸模糊,如同一隻折去羽翼的蝴蝶一般向湖底墜去。


    「嘩啦。」


    驀地,響起幾聲鳧水聲。


    渾渾噩噩之際,不住往湖底沉的姚蓁猛然被一隻手攬住,有人吻住她的唇,為她渡氣,而後低聲在她耳邊道:「別怕,蓁蓁。」


    湖水中浮動著許多氣泡,咕嚕嚕上湧,髮絲在水中糾纏。


    宋濯闔緊唇,撥開水,摟著她向上遊,旋即身形猛地凝滯。


    他蹙眉看,昏暗的湖水中,隻隱約望見姚蓁的腰肢被拉扯出一個柔軟的弧度。


    姚蓁的此時尚且有一些意識,手指攥著他的衣擺,氣若遊絲地提醒:「裙……」


    尚未吐出半個字節,湖水便鑽入她的口鼻,將她胸腔中的為數不多的空氣逼出去。


    無需她提醒,宋濯已察覺到根由,指尖一用力,便將那截裙擺撕碎,摟著她浮出水麵,向岸邊遊。


    遠處,被斥退的侍從們發現不對之處,奔來岸邊,焦急地唿喚著。


    宋濯麵色冷寒,及至岸邊,才出聲言語,命侍從丟下他的外袍,將姚蓁牢牢裹住後,才命他們幫著他同姚蓁上岸。


    燈盞映照下,宋濯眉眼黑沉,神色冷的可怕,將姚蓁平放在岸邊,稍微用力擠壓她的胸腹,待她大口大口的吐出湖水後,將她打橫抱起,闊步向馬車走去。


    姚蓁不住咳嗆,意識有些模糊,但隱約知曉馬車行駛地極快,將她顛簸地有些不適。她渾身冷的發抖,不禁向一旁溫暖的懷抱靠近一些,旋即被一雙勁瘦的手臂緊緊擁住。


    一路飛奔迴清濂居。


    宋濯橫抱著她,麵色沉冷,大步往浴間走去。


    這樣冷的天,渾身濕透的二人,周身攢動著霧一般流逝的熱氣,隨著行走縹緲在無垠的夜裏。


    踏入浴間後,宋濯動作輕柔地將姚蓁放入浴桶中,先是用溫水為她洗浴,而後逐漸往浴桶中加熱水,為她驅寒。


    姚蓁倚靠在浴桶邊上,麵色慘白,渾身發顫,長發浸在水中,翻湧成一朵濃墨色的花。


    宋濯加完熱水,緊抿沉默地佇立在浴桶邊,眼中毫無酒意,清沉目光緊盯著姚蓁,垂在身側的手臂,幾近痙.攣的發抖。


    ——這並不是因為寒冷。


    酒意早便在姚蓁落入湖中的一瞬,驟然清醒。


    他闔上雙眸,想到那時,她墜入湖中的畫麵,同他記憶深處的、母親跳入湖中的畫麵重疊在一處,令他渾身血流凝滯,竟一時做不出任何反應,僵在原地。


    年幼的他伸出手,母親決絕地沒有為他停留半刻,一如今日他向姚蓁伸出手,而姚蓁一樣沒有握住。


    雖然姚蓁有所掩飾,但他看得分明,姚蓁是主動避讓開的。


    他濃長的睫羽輕輕顫動,手抖得愈發嚴重,淡青色的血管微凸著蜿蜒在冷白色的手背上,顯得有些猙獰可怖,哪怕他將手握緊,仍抑製不住。


    驀地,浴桶中的姚蓁輕輕咳了兩聲,唇瓣翕張著喃喃:「……冷。」


    宋濯睜開雙眼,淬著霜雪的眼眸看向她,往浴桶中添加一些熱水,抬手輕拍她的後背,直至她的咳聲漸漸歇止。


    而後,他又盯她一陣,將她的手指從浴桶中撈出。


    她的手指已經被泡的發白髮皺,宋濯捧著摩挲一陣她的指尖,五指擠入她的指縫中,將她的手牢牢地、如同緊攥一般牽在手中。


    姚蓁的麵色漸漸紅潤,婢子端來一些熱湯,宋濯餵過她後,她因為寒冷而灰白的唇,也漸漸恢復一些血色,重又紅潤起來。


    待她的麵色恢復如常,宋濯便將她從浴桶中撈出,將她身上的水擦幹,為她更換衣裝,用厚衣裹著她迴到臥房。


    臥房中,早有婢子端著煎好的防止染風寒的湯藥候著。


    藥尚且有些熱,宋濯便沒有餵她藥,扶著她臥在他的膝上,用幹燥的帕子為她擦拭濕發。


    姚蓁仍舊緊闔著雙眸,似是沉沉睡去,濃密纖長的睫羽乖順地垂落。


    宋濯垂眸看著她,她似是貪戀溫度,即使是在睡夢中,仍不自覺地往他懷中靠近,又在觸摸到他冷濕的衣襟後瑟縮著後退,口中輕哼著一些聽不清的話語。


    直至將她的發擦拭的半幹,宋濯才鬆開她,又沉沉盯她一陣,而後站起身,去浴間更衣沐浴。


    帷帳垂落,沉穩的腳步聲漸漸遠離。


    帳中,本應乖乖沉睡著的姚蓁,卻緩緩睜開雙眼。


    她將床簾挑開一角,望見床頭案上放著的一碗尚且滾燙的藥汁,而屋中空無一人。


    難得的好時機。


    宋濯不在,婢女亦不在。


    姚蓁的心「砰砰」急跳起來,她抬著綿軟的手臂,支起身子,側耳聽一陣,掀開被褥坐在床沿,端起那碗預防傷寒的藥。


    目光四下巡視一陣,停在牆角的那一盆枯萎的菊花之上。


    她站起身。


    她的身子尚未緩過來,甫一起身,有些頭暈目眩,手摸索著扶住床柱,緩了一陣,才躡手躡腳的走到牆角,將藥汁盡數倒入花盆中,而後輕手輕腳的返迴,將藥碗歸還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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