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由東偏移到西,他們所在的馬車一路向北。


    浮雲翻墨,天幕漸漸暈染成墨藍色,幾顆疏落的星子閃爍著鑲嵌在墨藍之上。


    墨藍色翻湧著變濃時,他們進入宮城。


    馬車放緩速度,穿行在坊間,緩慢地朝皇城駛去。


    下弦月皎皎清亮,姚蓁借著月光,看向車外影影綽綽的熟悉建築,一時有些恍惚。


    她與宋濯心平氣和地各執一座。宋濯似乎聽進去她的話,沒有強製她坐在他身側。


    帷帳搖晃,她瞧著外麵出神時,他眼眸微動,睨向她。待姚蓁轉過頭來時,他的眉宇間依舊淡然平靜。


    姚蓁危坐在榻上,垂著眼眸,心中有些不踏實,沒有在意他,滿心隻思索著日後同他周旋的對策。


    忽然感覺本來該往北去進宮的馬車,轉而向東行駛。


    她琢磨不透此為何意,悄悄抬眼看向他。


    宋濯端起憑幾上的茶盞,不看她,垂著眼簾,啜飲一口溫熱的茶。將茶盞放迴案上時,瓷質杯底同木質桌案磕出一聲悶響。


    那一聲磕在姚蓁心頭,她抿緊唇,挑起一點車簾向外看,辨認出這是去往崇仁坊的方向。


    又行了一段路,馬車停下來。


    宋濯直起身,淡然道:「下車罷。」


    他一起身,頎長身軀立即將原本便並不怎麽寬敞的車廂擠得愈發顯得窄小,身上的冷香蔓延著積壓,壓迫感十足。


    被他視線睨著,姚蓁惴惴不安地尾隨他走下車,借著朦朧的燭光辨認一陣,認出這是她初春時曾留宿過的、宋濯自己的宅邸。


    崇仁坊距皇城不遠,宋濯又不貪物穀欠,因而拜為首輔後,並未另置宅邸,隻是在大門上掛了一個「宋府」的牌匾。


    姚蓁看著那漆金字的牌匾,倏地止住腳步,瞳仁微縮,腦中閃過一絲極其驚懼的猜測。


    她看向身側的宋濯,竭力令自己的聲音平靜:「……我要迴宮。」


    「宮禁時間已過,宮門關了。」宋濯側身看她,眉宇依舊淡然,聲音也平靜,有理有據道,「須得委屈殿下在臣府上留宿一晚。」


    他停下腳步等姚蓁,姚蓁看著他淡然無波的眼睛,辨別著他話語中情緒,心中有些拿不準,將信將疑地朝大門邁步。


    宋濯邁步隨在她身後,高大頎長的身影,從後背看去,將她整個兒擋住,溫和地趕著她走入府門,擋去她所有退路。


    姚蓁沿著抄手迴廊往前走,打量著眼前熟悉的景物,沒走出幾步,她身後的府門被侍從推著闔上,發出沉重的悶響,「吱呀」一聲合的嚴絲合縫。


    那一聲在寂靜的黑夜中分外明顯,重重敲在她心頭。姚蓁渾身一僵,惴惴不安地迴眸看去,翻湧的昏暗中,一列禁衛壓著秦頌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頓了頓,她又看向宋濯。


    宋濯清淺一笑。


    姚蓁看著他清潤的笑容,心中驀地打起鼓來。秋風漸涼,撫在她身上,她脊背發冷,心跳撲通撲通急跳。


    「笑什麽。」她輕聲問。


    原本她好似不是要問這個的,話到嘴邊卻不知為何變成了這句。


    宋濯攬著她的腰,推著她向前走,溫聲道:「公主果然不喜住在宮中。」


    姚蓁腦中一團亂,隱約察覺到什麽,細細追溯時卻沒個頭緒。


    「什麽意思?」


    「你是因不願住在宮中,才擅自從宮中離開的。」他攬著她的腰,將她往他身側拉進一些,淡聲道,「既如此,蓁蓁日後便同我住在一處罷。」


    姚蓁鼻息一窒,停下腳步,心中不上不下堵著一口氣。


    他說的這是什麽話?


    她分明是為了逃離他,才從宮中離開,如今卻被他冠冕堂皇的歪曲成這般說辭。


    她掙紮幾下,要推開他的手,宋濯眉宇陡然冷沉,隻是在夜色的掩蓋下,姚蓁看不分明。


    不待她再有什麽動作,宋濯便擁著她走入屋舍中。


    屋舍中沒有點燈,濃黑一片。


    驟然進入漆黑,姚蓁視線中一片昏黑,不敢再掙動,而宋濯借著對屋中擺設的熟悉,一路暢通無阻的擁著她走到床榻邊。


    姚蓁聽了他昨天那番話,原本以為他的掌控欲有所收斂,不會再強迫他,如今看來並非如此,她全然被他所矇騙!


    她氣息不穩,慍怒道:「宋濯,鬆開我!」


    出乎意料的是,宋濯竟依言將她鬆開了。


    姚蓁胸脯起伏,麵露薄慍,在黑暗中摸索一陣,扶住床柱站穩。


    她循著冷香氣,迴眸辨認宋濯所在的方向,才要出言質問,卻驀地聽見一陣鎖鏈碰撞的細微聲響,眉心一跳。


    然而辨認一陣,眼眸漸漸適應黑暗,她望見宋濯定定地站著,一動不動,便以為方才是自己太過緊張而幻聽了。


    她眼睫輕顫,目光下移,尚未辨認清楚他手中是否拿著鎖鏈,宋濯忽然俯下身,矮身半蹲在她麵前。


    他握住她的腳踝,指腹溫熱。


    這次,姚蓁聽得分明,的確有鎖鏈在響動。


    冰涼的鎖鏈,「哢噠」拷在她足腕上。


    意識到他在做什麽,姚蓁渾身血液宛若凝固,鏈條冰涼的溫度同他手心溫熱溫度交織出對比鮮明的反差,順著脊背攀爬出密密麻麻的驚懼,令她難以站穩。


    耳邊嗡嗡一陣鳴響,她踉蹌著後倒,鎖鏈被扯動,嘩啦幾聲響,她嚇了一跳,小腿磕在床沿,坐倒在床上,難以抑製地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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