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寒肅冷的語氣令她渾身一僵。


    下一瞬, 下頜被他重新抬起。宋濯併攏著食指中指, 垂眸端詳她一陣, 將她的脖頸揚起一個令他滿意的弧度, 而後鬆開手,攏著提筆那隻手的衣袖,與此同時,冰涼的筆尖開始在她肌膚上滑動。


    朱墨順著筆尖,斷斷續續同她肌膚相觸,若即若離,激起令人戰慄的觸覺。


    姚蓁睫羽不住撲簌, 烏黑清湛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著宋濯的俊容,漣漪一圈圈盪開。她微仰著纖長脖頸, 看不清他用筆在她脖頸上作了什麽,渾身緊繃。


    「你作甚麽?」她尾音打顫。


    「聽話,蓁蓁。」宋濯緩聲道, 「我在繪畫。」


    他尾音上挑,繪製幾筆後, 用命令的語氣不允她動,而後抬手研墨, 冷白手指下, 鮮妍的緋紅在硯台中漾開。筆尖蘸上新研磨出的、極其濃鬱的朱墨, 宋濯提筆, 在她脖頸上繼續細緻地作畫, 眉眼專注, 眸光清沉,長睫灑金。


    粲日負暄,姚蓁因為緊張而無意識地翕張著紅唇,日光斜斜流漾在她臉上,靡麗紅唇上泛著粼粼的潤光。


    隨著筆墨的緩緩描繪,朱墨流漾,她脖頸上暈開同樣靡麗的緋色,濃鬱的重瓣牡丹盛開在筆尖下、她的肌膚之上,流光溢彩。


    這玉骨冰肌鑄成的畫卷,太過精緻細膩,雍容華貴的牡丹,被這白皙到幾近透明的肌膚一襯,顏色過於濃鬱,無端有些妖冶靡艷。


    宋濯的筆觸何等出凡入勝,很快便完整地將那朵掌心大小的牡丹,完整地繪製在她頸側。然而完工後,他垂眸沉沉看一陣,眉尖微微蹙起。


    他的眼眸中倒映著那抹緋紅,粲然如寒星的眼眸,折射出對她昭然若揭的占有欲。姚蓁察覺到他流露出的情緒,雙手手指蜷縮,牽動脖頸肌理輕動,那朵牡丹便如注入活氣一般,輕輕顫動,栩栩如生。


    宋濯沉吟一陣,勾著她的衣襟,再次提筆,在牡丹花旁寫下一個字,眉目中隱約顯露滿意之色,擱下筆。


    姚蓁仍不知他畫了什麽,在他鬆開對她的桎梏後,又要抬手摸。


    宋濯按住她的手,眼眸黑亮亮的,俯下身,對著她脖頸輕輕吹氣,緩聲道:「還未幹。」


    他髮絲垂在姚蓁身上,她有些癢,側身避開。


    宋濯似乎有些愉悅,攬過她肩頭,推她到妝鏡前,站在她身後,示意她看脖頸上他的畫作。


    他與她鬢髮緊貼,「好看嗎?」


    姚蓁看向鏡中的自己——唇色靡麗,眼角眉梢隱約留存吻的動情後的神態,被他從身後緊緊擁住。


    她眼眸仿佛被刺了一下,立即別開視線,須臾才道:「……好看。」


    然而她的神情,宋濯透過銅鏡看得清楚,她分明沒有看花。


    「看得太快了。」他偏頭睨向她,「你再看一遍。」


    他長指挑著她的下頜,不給她躲避的機會,逼迫她看,姚蓁無奈將視線落在鏡中自己的脖頸上,紅艷的牡丹、以及花旁宋濯的署名,深深紮入她眼中。


    的確是好看的。


    無論是他的畫,抑或他俊逸的字,都十分好看。


    姚蓁輕輕眨動眼眸,旋即緊抿雙唇,心中蔓延開一種淒涼的薄怒。


    宋濯在她身上署名,猶如黵刑烙印,是將她當作什麽?


    她並非是物品,更不是他的所有物,即使那個「濯」字隻有指甲蓋一般大小,落在她的肌膚上,令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恥辱。


    可宋濯如同一個瘋子,她甚至無法與他對抗。


    氣短一陣,她唇邊燦然漾開一笑,齒間擠出幾個呢喃的字:「好看啊。」


    宋濯眸中暈開細碎的亮光——仿佛在她身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得到她的肯定,她便全然屬於他一般。


    他擁著她迴到桌案前,細細啄吻兩下她的眉眼,又要提筆在她腕上寫字。


    誠然他的筆觸十分小心,猶如她是暖閣裏被精心嗬護的嬌花,不堪一折,稍微用力一些便可將她的肌膚劃傷——她的確應是這般嬌貴,畢竟她是冠絕京城的容華公主。


    可她姚蓁從不是這般嬌弱的人。


    她垂眸看著宋濯勾勒出的筆畫,淡然地緩聲問:「宋濯,你這般待我,我該如何見人呢?」


    宋濯筆尖一頓,垂著漆黑眉眼,似是在認真思忖她的問題。


    片刻後,他低笑一聲:「不見別人,隻容我一人看。」


    他清淩淩的目光掃向姚蓁,帶著勢在必得的掌控,姚蓁僵了僵,亦微笑,唇角漾開清潤的上揚弧度。


    然而當宋濯視線重又垂落在她的手腕上時,她看著他的側臉,唇角的弧度倏地消散,湛湛烏黑眼眸中,分明沒有一絲笑意,甚至隱約浮動著淒涼的光芒。


    縱然是為人關在金絲籠裏豢養的鳥雀,似乎亦比她過得自在些。


    -


    宋濯繪製在她身上的字畫,在他因政務離開後,姚蓁立刻傳水來清洗。


    手腕上的痕跡,因為半途他吻她而停筆,比較淺淡,很快便被洗掉。


    隻是脖頸上的那朵牡丹,無論她如何洗,將皂角都洗瘦一截,肌膚揉搓的粉紅,亦無法將痕跡完全祛除,仿佛那筆觸已然刻入她的血肉裏。


    無奈,隻好由他去了。總歸隻要不盯著她的脖頸細看,幾乎難以察覺那畫跡。


    相處這樣多的時日,姚蓁對於宋濯的脾性,已然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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