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濯蹙眉,往床內側了側,避讓開隨時可能滴落的墨汁。


    他道:「世子夜半前來,有何要事?」


    姚添訕笑道:「沒、沒什麽,本世子隻是想瞧瞧公子是否真的熟睡了。」


    宋濯不應,目光淡淡掃向他。


    燭火朦朧,他眸色冷淡,像一塊墨色的寒玉,視線鎖在姚添身上,眼底深處,隱隱有不耐之色。


    「那世子,」他緩聲道,目光落在姚添手中的毛筆之上,「現今可以離開了罷。」


    姚添有些怕他,聞言背脊生寒,倉皇將毛筆塞進一旁侍從手裏。


    宋濯並未提及他拿著毛筆靠近他的床榻之事,越是不提,姚添心中反而愈是不踏實。


    因而他沒有注意到,宋濯傾身遮掩的床榻內側,被褥輕輕動了動。


    宋濯睫羽輕顫,目光落在那團被褥之上。那一團微微鼓起的被褥一滯,旋即他手心之下鼓起一個尖尖角。


    宋濯眉心微蹙,從被褥中抽出手,將玉白修長的手指放在被褥之上,輕輕拍了拍鼓起之處,鼓包隨即緩緩落下去。


    抬眼時,他眼中不耐之色又多了幾分,一向緩和沉穩的聲音,此時竟頗有幾分催促:「……世子?」


    姚添含糊地應了一聲。


    最先被人拆穿後的驚懼褪去後,他反而平靜下來,心道,整座信王府都是本世子的地盤,我怕他作甚。


    冷靜下來後,他掐斷了自己欲離開的腳步,抬眼打量,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他皺眉看向宋濯,宋濯目光坦然,與他對視。


    姚添狐疑地在他身周看了看,又打量著四周,除了地上散落著一件外袍外,屋舍中一派整齊,並無異樣。


    姚添愈發覺得哪裏不對勁。


    他繼續走動著,冷不丁嗅到一股香氣。


    ——一股淡淡的、隱約有些嫵媚的香氣,屬於女子的香,瀰漫在這間窄小的屋舍之間。


    是這間屋舍絕不可能會出現的香氣。


    打從他第一眼看見宋濯,尤其是瞧見表妹撲入宋濯懷中那一幕,他便十分不待見宋濯,因而白日裏,他特地囑咐內務,給宋濯一間距離姚蓁極遠的、無人住過的小院子。


    據說宋濯入住前,難以忍受,王府中人受命於姚添,不肯為他清掃,他從府外聘請來許多奴僕,清掃直至一更,才肯踏步進院子。


    這屋中本來便沒什麽氣味,被他這麽一清掃,便更沒可能有甚麽氣味了,怎會有女人香?


    他輕輕嗅著這股香味,隻覺得綿柔清香,隱約有一些熟悉的感覺。


    他越發狐疑,抬步向搖曳的帷帳走去。


    宋濯眼神微冷:「世子,留步。」


    姚添怎會聽他的,一步步靠近床榻,抬手掀開層層堆疊在床兩側的帷帳。


    帷帳後,空空如也。


    姚添不信,繞到帷帳之後,撥弄著帷帳,仔細檢查一番,的確沒有任何異樣。


    帷帳被他弄得亂晃,燭火也躍動不止。姚添轉身,隻見宋濯眼中淬冰,嗓音寒冷:「世子究竟要做什麽?」


    姚添自知惹惱了他。


    他本來也隻是想偷偷的捉弄他一番,未曾想他忽然醒來,計謀中途崩殂。


    他雖莽撞,但尚且有幾分智慧在,知曉此人以及他身後的宋家,自己得罪不起,於是連忙陪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子加深夜魯莽闖入,實則是因為王府進了賊人,方才那一番說辭與動作,是子加為防賊人藏匿在公子屋舍之中,貿然捉拿,恐其驚疑,對公子不利,故出言冒犯公子。」


    宋濯寒聲道:「屋舍中並無他人,依世子的意思,濯即是賊人?」


    姚添忙道不是。


    眼瞧著宋濯眼眸中滿溢著冷冷的不耐之色,他有些心虛,便自覺辭別離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


    宋濯目視著門扇開合,姚添二人離去。


    身側被褥又開始小幅度的動起來,被褥之下,柔軟纖細的手指按在他的腿上,微微一僵。


    宋濯喉結輕輕滑動一下,起身,低聲道:「人已經走了。」


    他話音才落,被褥猛地被掀開,姚蓁從厚重堆疊的被褥中起身,跪坐在床榻之上,撫著胸脯,大口喘息,一張小臉被悶得通紅,鬢髮散亂,緊緊貼著汗濕的麵頰,雙唇濕紅,因為有些急促的唿吸不住翕動著。


    宋濯微微皺眉,看她一眼,又錯開視線。


    他的指尖,纏繞著一根斷髮,柔軟絲滑,屬於女郎的。


    他垂下眼眸,將那根發輕輕撚了撚。


    姚蓁終於平復了唿吸,小聲感嘆道:「……好熱,好悶。」


    宋濯不應。


    她抬眼,看見他冷肅麵龐,意識到自己此前不妥的舉動,愣了愣,欲起身走下床榻。


    這張床榻的空間不大,她方才蜷縮在被褥之間,身軀彎折著,緊緊貼著宋濯的身軀。


    她藏得匆忙,因而來不及調換姿勢,不得不被迫伏在宋濯身側,跪麻了雙足。


    因而她起身時,足尖發麻,險些踉蹌著從榻上跌落。匆忙之間,伸手揪住帷帳,才在地上站穩。


    宋濯冷眼看著,即使她方才即將要跌倒,他亦沒有絲毫動容,更沒有出手幫忙。


    姚蓁自知做的不對,也知她惹他動了怒,垂著眼眸,不敢再看他。


    ——她方才尋不到藏身之所,倉皇之下,越過他走入屏風之後,欲藏在層疊的帷帳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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