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張氏拿著雞蛋,帶著兩個孫女走出菜園。


    一出大門,枯瘦的手指狠狠的戳在了林雲頭上,小聲從牙縫擠出幾個字:“死丫頭,沒見過男人。這麽死盯著人家少爺看,有一點女兒家的樣子麽?”


    林雲捂著被戳疼的頭委屈的說:“金少爺就是好看啊。再說了那個傻豬不是也一直看著,還有朵兒,奶奶偏心。怎麽不說她們。”


    林張氏一雙渾濁的老眼愛恨交織的看著她說:“朵兒年紀還小,她也沒你那麽賊膽大。株兒那個死丫頭老身才懶得管她。反正明年她就要去給那個傻子做媳婦兒,沒規矩就沒規矩吧,到時候會有人調教她的。隻是你,奶奶以後可是要靠你攀高枝兒的,不可少教、”


    林張氏說著話,一隻手隨時準備再次戳向林雲,林朵覺得有點好笑,她知道奶奶這是在虛張聲勢,也覺得剛才堂姐的表情太過了,那雙眼睛恨不得將那個好看的少爺吸了進去,確實很丟人。卻不敢明目張膽的笑,隻好偷偷轉過臉去,將那點壓抑很久的笑容釋放掉。


    林雲噘著嘴不敢多言,奶奶的這雙鷹爪般的手她可是見識過的,二嬸和林株身上都有她的戰績,雖然知道不會輕易落在她身上,有時候也說不準。


    她跟在林張氏身後往迴走,越想心越是憋屈。。


    燕府是天門鎮最大的富戶,又是官宦人家。不要說府裏的那些個管家管事兒的,就是看大門粗使的家仆,甚至平時伺候人的丫鬟出門都比別人風光一等。以前她還抱著一個幻想,想二叔能找找門路,將自己送進府裏做個丫鬟,長點見識。


    以後找個好婆家,她可是聽人說,一般條件好一點的人家都講究,寧討大戶人家的丫鬟,不娶小戶人家的小姐。


    據說燕府的下人們是可以找人將自家兒女送進府裏做丫鬟小廝的,反正林株是撿來的,又傻裏傻氣的。


    前幾個月她還為了更保險,夥同林朵將她帶去南山撿杏胡,趁她不注意將一塊大石頭推下去,本想著砸斷她的腿,讓她沒有一點機會,誰知林株實在是太傻了,看見山坡上石頭滾下來,嚇呆了,一點沒躲閃,被砸下了山崖。


    等她和林朵磨磨蹭蹭的迴家報信,林株已經滾落深穀昏迷不醒。


    她以為這個傻子就這樣半死不活的臥床不起了,誰知她竟然醒了,還起了床,現在還一點也不傻了。


    傻人有傻福,傻瓜天養著,傻子頭上有青天。這些奶奶天天拿來掛在嘴上的話,竟然全都落實在了這個傻子身上。


    更為可氣的是她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做了燕府的丫鬟,那個光鮮亮麗目空一切,笑裏藏刀的無憂公子,還經常去菜園。現在這個驚為天人的少爺,也對她另眼相看。


    這簡直是老天不開眼。


    越想越生氣,腳下無意識的踢著石子兒,一不小心踢在了快要露出鞋外的腳指頭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氣。她彎腰撿起石子兒,狠狠地向前扔去,嘴裏罵道:“死豬,敢咯我的腳,看我不把你摔死。”


    石子兒被她扔出去很遠,咣當當的落在了地上。


    菜園內,林株很不高興的撅著嘴巴。手裏拿著幾條好看的帶著流蘇的緞帶。


    九兒豎起細長的眉頭,柔和的問:“株兒妹妹。怎麽這麽不高興?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麽?”


    林株漆黑的眼睛看著她很委屈的說:“九兒姐姐,我不想你們住我姐姐她們隔壁。也不想你給她們緞帶。”


    九兒奇怪地問:“為什麽不願意?她們可是你堂姐。”


    林株看了看周圍,金少爺正在和蔡二說話,菜二娘子也在一旁忙活。小聲說:“我不喜歡她們,剛才她還想要我頭上的緞帶和身上的衣服,哦,對了,前些金少爺給我們三口的衣料,也被她們拿走了,可惜我的新衣服都做好了。雖是我家無憂公子又給了我一件新的,總覺得不如那件。”


    林株隻是隨口說說,年紀變小了,也變得跟孩子似地,斤斤計較起來。


    她說著無意,九兒聽者有心、


    想她陪著小王爺千挑萬選為小郡主挑的衣料,竟然給一個小丫頭搶走了。那麽好的衣料,隻能配小郡主。


    跟著少爺出了菜園,林株站在大門口揮手道別。


    九兒一邊跟林株揮手,一邊對金臻說:“少爺,郡主在這裏並不是很開心,剛才出去的那個叫林雲的女子,竟然將郡主的新衣服搶走了,還要她的緞帶比甲,還好我們郡主聰明,將泔水灑了她一身。少爺,九兒想去教訓教訓她。那件衣服小郡主不穿也罷,不能給她。”


    金臻想了想說:“你可小心行事兒。人家收養了株兒,菜二夫婦對株兒不錯。林雲到底是菜二的侄女,還是個孩子。”


    九兒低頭說:“少爺,九兒知道了。”


    主仆兩正說著話,迎麵走來一群少男,嚷嚷著邊蹴鞠邊向菜園這邊走來。


    金臻看了眼,底下眉頭貼牆而立,九二也垂首站在他身邊。


    領頭的衣著華麗,唇紅齒白風采俊逸的少年走過他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停住腳步,一雙神采奕奕的美目看著他,問:“這位兄台好麵生,從哪裏來?”


    金臻嘴角扯起一絲淡雅的笑意,微微躬了躬身,抱拳道::“在下金源縣人,姓金名臻,就住在菜園後麵。”


    燕無憂見他說話文雅,彬彬有禮,長得比那梨園的角兒還俊美,心裏有點愛慕。


    便說:“兄台一定是新搬來的,周圍的人家小弟也認識的八九不離十,沒見過兄台這般人物。”


    金臻笑著說:“小生算什麽人物,隻是求功名的窮酸書生。不過公子說對了,小生是剛搬來不久,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科舉考試,家父覺得我應該提早來都城,免得到時候趕考緊張。所以讓我來這閑置的院子裏自己用功。”


    燕無憂見金臻俊秀儒雅,談吐不凡,有意結識,揮手讓大寶帶著那群小子先去菜園練著。


    同金臻站在小路上交談起來。


    他平時也不太和外人打交道,交往的幾乎都是家裏的下人們,周圍的百姓見他唯恐避之不急,也很少見這樣出眾之人。


    談的高興了,邊攜著他的手隨他去認了門才去菜園。


    九兒看著燕無憂離去的華麗背影,擔心地說:“少爺,我們是不是離他遠點。他可是燕君那個逆臣的兒子。”


    金臻輕輕搖了搖頭說:“不!他是燕君的兒子,我們更應接近。這樣我們才能早一點取那司馬南的狗頭,還有株兒在他府上當差,接近一點,也便於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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